新鄰居似是沒想到隔壁還坐着個人,腳步微停,對着蘇蘇面前的殘羹剩飯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蘇蘇,然後繼續走到早上新翻的那一小塊地旁,她換上雨鞋拿起鋤頭接着翻地。
她那一眼很平靜,也很包容,讓蘇蘇覺得就算她趴在地上吃飯,新鄰居也不會露出什麼驚奇的反應。
但如果她像條瘋狗一樣将新鄰居撲倒,新鄰居大概要吓得花容失色了吧。蘇蘇扯扯嘴角,看着新鄰居從面對着她揮鋤頭到撅着屁股對向她,揮了兩下鋤頭可能是感覺不太好,新鄰居又換了個方向,改成側對着她揮鋤頭。
新鄰居的鋤頭揮得挺好,完全沒因為有個人像監工一樣看着她就感到别扭,自顧自地翻着土,她翻了半個鐘就停下穿上拖鞋回了房,把滿是泥土的雨鞋留在了鋤頭邊上。
蘇蘇看着那一小塊新土,心裡隐隐産生些期待,她快速收拾好草坪上的殘羹剩飯,去衣帽間随便拿了套睡衣進衛生間洗澡。
九點鐘,蘇蘇躺到了床上,過了會兒,她半撐着身子看向床尾對着的小窗戶,忖了忖,起身把床推向那扇小窗戶底下。
蘇蘇調整了一下床,讓床頭貼着小窗戶下方的牆,她站在床上彎腰趴在小窗戶上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後躺下。
她在等,等隔壁的房子傳來哭聲,等一場好眠的降臨。
十點半,蘇蘇起身趴在小窗戶上向左微微偏頭,不遠處的那扇小窗戶還亮着燈,她又躺下。
十一點半,蘇蘇又起身看向外面的小窗戶,那裡隻剩半個折角的月光在攀爬,她趕緊躺好蓋上薄被,高度集中聽力。
十分鐘過去了,半個鐘過去了,一個鐘過去了,沒有,什麼都沒有,周圍一片寂靜,連點風聲都沒有,蘇蘇有些失落地睜開眼睛。
到底怎樣才能讓新鄰居哭一哭呢?
蘇蘇呆呆望着天花闆,心裡已經閃過無數個陰暗的念頭,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她的心可以埋在腐臭的土壤裡,但她的軀體是要長在陽光下的。
所以,即便蘇蘇抱着想要毀滅世界的心理,時常冒出些陰暗扭曲的想法,她也從來沒有傷害過誰,最多就是摘一朵路邊的野花而已。
又是輾轉反側的一夜,第二天蘇蘇早早就起來了,她趿着拖鞋來到草坪上,看着鄰居家新翻的土還帶着層薄薄的濕氣,她緩緩在草坪上坐下。
她昨夜睡得很差,反反複複地醒來睡着,睡着醒來,身體感覺比她不睡覺還要累,腦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心裡也有些躁郁,有些小小的壞心眼跑了出來。
蘇蘇要坐在這裡盯着新鄰居揮鋤頭,要讓新鄰居感到害怕,要讓新鄰居哭出來。
七點半,新鄰居出來了,沒戴眼鏡,穿着一身純灰色睡衣,一頭大波浪被紮了起來,偶爾跟着風的方向輕揚着。新鄰居看到她時,腳步又頓了頓,随後趿着拖鞋走過來。
蘇蘇雙手交叉環于胸前,看着她走近,換上雨鞋,揮動鋤頭。
新鄰居好像當她是空氣一樣,揮鋤翻土,一氣呵成。
而蘇蘇看着面前的泥土被一寸一寸地翻了個身,眼皮漸漸有些耷拉了下來。隻是沒等她睡着,面前的鋤頭停了下來,她有些疑惑地擡頭望去,新鄰居看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回了屋。
她剛剛好像差點睡着了,蘇蘇摸摸自己的眼皮,好像是真的差點睡着了。
蘇蘇心裡産生一絲絲的喜意,她幹脆側躺下來,面對着剛被翻出的新土。
沒多久,新鄰居穿着一件光滑的銀灰襯衫搭配黑色闊腿褲,手裡拿着黑色手提包。蘇蘇感覺新鄰居上車前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好像帶着點好奇。
她引起新鄰居的好奇了嗎?應該是吧,畢竟她的行為實在稱不上正常。
蘇蘇自嘲一笑,翻了個身平躺着,等陽光漸漸沒過她的身體,她才起身回了屋。
不一會,蘇蘇穿着印着皮卡丘的T恤短褲出了門,穿過小公園時,她照常摘了朵紅豔豔的杜鵑花,一邊把玩花朵一邊快步向别墅區的出入口走去。
今天星期二,1号房隻有小女孩的爺爺奶奶在家,看不到溫馨的畫面了,蘇蘇走出别墅區,坐上她在手機上叫來的順風車。
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家裡,人也懶懶散散的,連駕照都沒興趣考,偶爾出門都是打車的。
半個鐘後,蘇蘇在路邊下了車,把玩着有點蔫了的杜鵑花徘徊在明城小學外。
叮鈴鈴,一陣鈴聲響起,原本偶爾有讀書聲飄出的學校瞬間沸騰起來,沒多久,高高矮矮的小學生背着書包蜂擁而出。
校門口那些小小的人兒蹦蹦跳跳跑到自家爺爺奶奶的中間,一手一個地牽着走。
校外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而行,也有形單影隻的學生獨自行走,但蘇蘇沒過多關注他們,她隻把目光放在那些有家長來接的小朋友上。
她的新書卡在了女主角上小學的時候,思緒突然就沒了,所以她想來明城小學看看那些有家長接送的小孩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态。
大部分小朋友好像都很開心,隻有少部分小朋友是一邊牽着媽媽的手,一邊滿臉羨慕地看着那些結伴而行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