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跟着江望舒來到醫院食堂,跟着江望舒打了一樣的飯菜,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江望舒打一樣的飯菜,但那不重要,對她來說,吃飯隻是為了不讓身體倒下而已。
但是江望舒見了卻要打趣她兩句,說她是個小跟屁蟲,走路跟在她後面,吃飯也跟她一樣,蘇蘇瞥她一眼,不搭腔,安安靜靜地吃着飯。
不一會兒,江望舒旁邊的桌子坐下兩男一女,他們都略帶拘謹又略顯涵蓄地跟江望舒閑聊了兩句,蘇蘇看那三人的神情好像對江望舒都略有仰慕,她在那名女人臉上多看了兩眼,蘇蘇又看了兩眼淡淡回應他們的江望舒,覺得這樣的江望舒也有點可愛。
下午,江望舒果然如她所料,先是裝裝樣子帶她去美容科做了套護理,然後又帶她去拍胸透,還要帶她去測心電圖,但是測心電圖要脫衣服,她不喜歡把自己暴露在人前,不管是心理還身體,都不喜歡,所以她沒做心電圖。
接着江望舒又帶她去看了腦科,蘇蘇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江望舒支配着去做了很多檢查,但是她并不反感。
蘇蘇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也不在乎檢查結果,所以她按照江望舒的意思做完檢查之後就當完成任務了,一直都沒問過江望舒她的檢查結果怎麼樣,但是耐不過江望舒主動跑過來跟她說。
這天,江望舒拿着一個大大的病例袋,一臉沉重地看着她,蘇蘇卻一點沒被她給唬到,側坐在電腦桌前給她泡了一壺茶。
“蘇蘇,你的身體……唉,你自己看吧。”
蘇蘇擡頭看着她漏洞百出的表情戲份,默默接過她手裡的病例袋放到一邊,說:“我看不懂。”
“看不懂,我可以講給你聽呀。”江望舒又把病例袋拿回手裡,拿出裡面的檢查結果,看一眼蘇蘇,一本正經地說:“梁醫生說你的黑眼圈隻能淡化,不能夠完全去除,馬醫生說你有一點肺炎,身體免疫差,說你的身體長期透支,還說,你的肋骨斷過。”
蘇蘇“哦”一聲,瞥見江望舒輕蹙秀眉時,感覺自己心情也有點下降,想了想,蘇蘇又說了句:“不是什麼大事,你别這樣看着我。”
搞得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一樣。
“這事可大可小。”江望舒一邊把檢查結果裝回病例袋,一邊說:“如果你願意,身體還能調理得回來,将來也能活久一點,如果你不願意,再繼續作下去,可能都活不到老。”
“活那麼久幹什麼呢?”
蘇蘇脫口而出,卻見江望舒頓了頓,又接着把病例袋整理好放到桌面,看着她說:“活久一點,你就可以多享受享受你喜歡的麻木。”
她說完就走了,蘇蘇看着她下樓,又看着她踏過草坪,繞過地壟回了家,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好像有點生氣了”,第二個念頭是“原來我喜歡麻木的感覺嗎?”
蘇蘇看着電腦,她喜歡寫小說,也喜歡跑出去偷聽别人的不幸,更喜歡遠遠地偷窺别人的幸福,她有喜歡做的事,算不得麻木。
但是江望舒為什麼要生氣呢?
想了十分鐘,蘇蘇也沒想明白,她又重新泡了一壺茶,不打算再想了,《她》已經兩天沒更新了,讀者朋友都不誇她勤奮了,這讓她有點小失落。
蘇蘇聞着茶香,想着讀者的誇誇,很快又沉浸在碼字的快樂中。
而回了家的江望舒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剛剛好像是有點沉不住氣了,明明她平常也挺冷靜的,怎麼聽見蘇蘇那樣說之後就動了氣呢?
而且蘇蘇說的那句話好像也有點熟悉,好像她也說過類似的話,江望舒蹙着眉努力回想着,卻始終想不起那個熟悉的點是什麼。
也許,蘇蘇并不麻木,麻木的另有其人,隻是她想不起來了,她怎麼會想不起來呢?江望舒鎖着眉,心事重重。
晚上十一點時,蘇蘇的餘光忽然瞥見隔壁陽台站了個人影,等她轉頭看去時,卻隻看到了一個轉身,像魚兒在水面甩了個尾巴,眨眼就不見了。蘇蘇有些莫名,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江望舒今天生她的氣了。
蘇蘇又想了一會兒江望舒為什麼要生氣,但她還是沒想明白,轉回頭打算繼續碼字,耳邊卻聽見了某種召喚,是江望舒在敲木魚。
不知道為什麼,蘇蘇感覺江望舒是為了她才會在半夜敲木魚的,但是她今晚并不打算睡覺。
蘇蘇又繼續敲了一會兒鍵盤,然後敏銳地聽見木魚聲笃笃笃地快速響起,節奏亂得像幾隻鳥在啄門一樣,吵得很,但蘇蘇好像從中聽見了一絲怒氣,于是她默默把電腦關了,連澡都沒洗就熄燈上了床。
不一會兒,木魚聲又恢複成緩慢勻稱的節奏。
睡着前,蘇蘇确定江望舒的木魚是為了她而敲的,又在快睡着的恍惚間隙裡,蘇蘇在心裡捕捉到了一絲朦胧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