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确實沒用過,她知道這些還是因為看過的小說裡有過一小段的描述,但江望舒也說她沒用過,蘇蘇定定看她幾秒,在她的淡笑中“哦”一聲:“沒有就沒有吧。”
她不想去猜為什麼沒用過的東西會擺在這裡,還是這麼私密的東西,雖然好奇,但可以不用深究。
大概她的态度很好地取悅了江望舒,江望舒唇邊的涼薄轉成一抹清淺的笑容,她伸手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整齊有序地排滿了一抽屜的拇指一樣大的小葫蘆。
江望舒從最中間取出一個小葫蘆,準備關上抽屜時她看了一眼蘇蘇,又繼續拿出一個小葫蘆,這次才将抽屜關得嚴嚴實實。
“好了,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門邊的拐杖拿過來嗎?”
江望舒又笑了,不過不再是那種不知名又漫不經心的笑,而是唇角微微上揚,輕松又自然地笑。
大概這才是真正的她吧,帶着一點點的溫柔,不着痕迹地攜風而過。蘇蘇看着那抹淺笑也軟軟地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去給她拿拐杖。
蘇蘇跟在她身邊,看着她杵着拐杖慢慢走下樓。
外面的太陽有些烈,但是江望舒卻并不在意,她直接坐在地壟邊上,擰開小葫蘆的蓋子,從裡面倒出一顆小小的種子。
蘇蘇也跟着蹲在她旁邊,偏頭看着她手心裡的小瓜子,問:“你要種瓜子嗎?”
“是,也不是。”江望舒直接用手摳了摳松軟的泥土,然後把小種子埋進去,淺笑着說:“半年前,我接觸了一位有自殘傾向的患者,今天她說她要奔赴新的生活了。”
“挺好的,不執念于過去,所以我想為她種一株向日葵,祈願她的未來永遠向陽,充滿希望吧。”江望舒又在地壟上摳出另一個小坑,她倒出另一個小葫蘆裡的種子發了會兒呆。
蘇蘇也跟着盯向她掌心的小瓜子,江望舒突然看向她,柔柔一笑:“蘇蘇,我也為你種一顆種子吧,希望你也能緩慢、有活力地生長下去。”
不執念于過去嗎?蘇蘇怔怔看着她把小瓜子放進小坑裡,又在上面淺淺地撒了點土。
黑色的小瓜子漸漸被埋了起來,并迅速在她心裡長出了嫩芽。
蘇蘇忽然很歡喜,也忽然很難過,她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隻感覺心裡早已被夯實的臭土被那株小嫩芽拱出無數條裂縫,每一條都藏着一根小小的細須,那塊臭土好像要活過來了。
蘇蘇看着那個淺淺凹下去的小坑,将眼角的濕意輕輕眨去,軟軟地問:“要澆水嗎?”
“淺淺地灑幾滴就可以了。”
在江望舒說完後,蘇蘇立即起身回家,她在廚房裡找了個碗裝上大半碗水,雙手捧着碗又回到江望舒身邊坐下。
“怎麼灑?灑多了會被淹死嗎?”蘇蘇有些擔心。
江望舒歪頭看着她,淺淺地笑:“用手指把水打上去就好。”
蘇蘇左手端着碗,右手伸進碗裡沾了點水,小心翼翼地把水甩到那兩個小坑上,幾點深色小凹痕驟然分布在小坑的邊沿,她看向江望舒,軟軟地問:“可以了嗎?”
江望舒被她逗得笑出了聲:“再灑點吧,要保證種子周圍的土壤有足夠的濕度,它才能健康地發芽成長。”
蘇蘇又小心翼翼地往小坑裡繼續滴水,等江望舒叫停後,她才把還剩小半碗水的碗放到一邊,軟軟地問:“它多久會長出來呢?”
“一個星期就會發芽,兩到三個月就會開花。”江望舒撩開被風扯到面上的發絲,擡頭望向天空:“蘇蘇,希望三個月後你也能開花,向陽而生。”
“那你呢?”蘇蘇看向她被陽光照得有些透的側臉。
江望舒:“是花總會遇到屬于它的花期。”
蘇蘇對着她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想問問她“那屬于你的花期呢?”,但江望舒現在的神情好像又有點要羽化登仙的感覺,蘇蘇按下話頭跟着她擡頭望向天空。
許久之後,蘇蘇感覺臉頰被曬得燙燙的之後,又扭頭看向江望舒,問她:“要回去了嗎?再坐下去會中暑的。”
“像你上次那樣嗎?”江望舒扭頭對她俏皮地眨眨眼,“不過咱倆都中暑的話,估計沒人來救我們,爺爺奶奶帶着江凝回去了,咱倆得靠自己才行啊。”
“午飯吃什麼好呢?”
她話題轉得太快,蘇蘇有一瞬沒反應過來,手卻下意識扶住江望舒擡起來的胳膊,扶她站起來後才問:“你想吃什麼?”
江望舒:“香辣蟹。”
“醫生說忌辛辣。”蘇蘇在她面前蹲下。
看着這個瘦弱的肩膀,江望舒眼神軟了一下,緩緩趴上去:“那我沒有想吃的了,做你想吃的吧。”
她的意思是等下還一起搭夥吃飯,蘇蘇有點歡喜,背着她往屋裡走,過了會兒,她又猶豫着問:“爺爺奶奶還回來嗎?”
江望舒卷着她的長發:“近期可能不會來了,跟他們關系很要好的鄰居去世了,他們要回去吊唁一下,然後就在那邊生活了吧,畢竟他們來我這裡也挺遠、挺奔波的。”
蘇蘇“哦”一聲,心裡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難受,好像都有。
江望舒又笑:“如果你想他們了也可以去漓城找他們,他們應該挺高興的。”
漓城距離明城有五六百公裡,爺爺奶奶過來确實很折騰,而她想過去的話,又該以什麼身份過去呢?蘇蘇抿着唇把江望舒背到沙發邊上,放她下來後,說:“我們點外賣吧,不想做飯了。”
她沒有動力做飯了,那點欣喜好像也沒了。
江望舒長“嗯”一聲,說也行。
蘇蘇點了個常點的那家店,和江望舒吃完午飯後又把她背上樓,然後回了自家陽台碼字。
接下來蘇蘇又和江望舒過起了搭夥做飯的生活,不過江望舒很少再發出那種漫不經心的笑了,好像假面卸下了一樣,她現在隻有在想笑的時候才會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不過蘇蘇覺得她應該很愛笑,因為她每天都能看到江望舒在淺笑。
這天清早,蘇蘇給已經長出小嫩芽的兩棵向日葵澆完水,轉頭又看到江望舒在笑,彎彎的眉眼裡藏着軟軟的開心,蘇蘇問她笑什麼,她說:“感覺我們兩個在一起生活了好久啊,可是我們明明隻是鄰居而已,卻連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總感覺有點夢幻。”
“不是鄰居。”蘇蘇轉身面向她,很認真地說:“是朋友。”
江望舒微愣,片刻後,唇邊的笑加深了些許:“朋友,我同意了嗎?”
說完,她就帶着些許傲嬌搖了一下輪椅上的手柄。
蘇蘇看着她操控着輪椅出了小院子,也跟着放下小噴壺追上去。
這把輪椅還是蘇蘇送給她的,當初那把輪椅被江望舒丢在路邊後,第二天又被物業的人給送了回來,可江望舒卻杵着拐杖說她不需要了,物業雖不解卻也隻能灰溜溜地拿走了。
隻是三天前,江望舒忽然讓她背她出去散散步,雖然她不抗拒,但是一圈下來,她真的是又累又熱,回來就立馬在網上下單了一把電動輪椅,當天送達。
“那你同意嗎?”蘇蘇走到她身邊,跟着她的節奏走。
江望舒仰頭睨她一眼:“那麼朋友,你願意背我嗎?”
蘇蘇沉默,江望舒輕哼:“還說朋友,你都不願意背我。”
“不是不是願意,隻是你不覺得這個天氣很熱嗎?”蘇蘇從口袋裡拿出随身攜帶的迷你小風扇對着自己的脖子吹。
江望舒見了,一笑:“你現在變得會享受了。”
蘇蘇跟着她拐了個彎:“不是你說的,要愛自己才能愛世界、愛别人?”
江望舒:“可你不是也說了,這是心靈雞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