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擡頭盯着他離開的方向，似乎是第一次，能從他那冷漠的身形中，瞥見他枯黃的頭發，瞥見他滿身的傷疤……

瞥見他作為完完整整的人活着的證據。

她回過頭去，一步步走回地下室裡，她雙手捧起散落一地的星星，一顆，一顆放在每個人的胸口。

女孩離爆炸中心很近，半邊身子已經看不清楚了，頭發卻依然整潔而柔順的貼在頸側，于是炒栗低下頭，把剩餘的星星擺在孩子殘破的軀體上，隐約又能勾勒出孩童稚嫩的身形。

炒栗逐漸明白過來，為什麼不在天上也不會亮的紙星星能帶他們回家，因為它們來自過去，來自戰争爆發之前，來自家。

承載着愛與安定的物件，能讓奔波的人們得以合上雙目。

在那之後，她當然沒有回到軍隊，她朝着太陽升起的方向走，走到聽不見槍響也看不見戰火時，走到腳下的土地不再散發腥臭味時，她坐下來，尋着疼痛剜出埋在身體裡的彈片。

很痛。

眼淚落在土地裡，淺色的大地暈上薄薄的深痕，若是那黑色的土地裡，肯定看不清這樣的淚痕吧。

——她漫無邊際的想。

她把手伸進江水，江水緩慢而平靜的拂去她手上的血污，卷攜着痛苦一同往西邊去了，她再次擡頭，看見的是黃昏燒起的一片片雲，看見望不見盡頭的平原丘陵，才發現自己的步子有多小，世界有多大。

于是她邁步向前，跨過石頭和大地。

這一次，她滿身狼狽的洗淨全身污泥，向着新旅途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