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瑾快喝完一壺茶,這才等着眼睛微微紅腫的青年揉着眼睛走了回來,桂睿走進亭子,楊瑾瞧了他一眼,說道:“不必這麼拘謹,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博士生導師。”
桂睿看着楊瑾身上繡着銀絲暗紋的錦衣長袍,又感覺到了那種強烈的割裂感,他點點頭,在石桌邊坐下,他心裡有很多問題,卻不知道從何問起,桂睿壓下心裡的疑惑,問道:“師父,我睡哪?”
“先不用擔心這個,”楊瑾給徒弟倒了杯茶,桂睿口渴得緊,牛吞虎飲了好幾杯,楊瑾問道:“還喝嗎?”
桂睿搖搖頭,楊瑾手一揮,燒水壺自己飛起把肚兒裡的水澆在茶杯上,茶盞排隊淋浴,自己飛着收納整齊,桂睿看稀奇地瞅了半天,直到茶台收納整齊才回過神來。
楊瑾這才解釋道:“等會家裡會來人拜訪,今日帶你去長長見識。”
桂睿雖然不知道楊瑾到底有多厲害,但剛剛聽他老爸那麼一說,心裡倒是十分安心了,他好奇起來,問道:“什麼見識?”
“有人要請我出門,去誅殺一個妖怪,”桂睿剛點了點頭,就聽着他師父說:“去白虎嶺,殺白骨夫人。”
白虎嶺?白?虎?嶺?白骨夫人?
白骨夫人!
白骨精?
桂睿猛地擡起頭,楊瑾說道:“你猜的沒錯,就是西遊記裡的白骨精,這妖精是白骨成精,當年被孫行者打散了精魄,如今又過百年,吸天地之精華再度複生。”
“西遊記是真的?”桂睿驚訝極了。
“是真的,”楊瑾解釋道:“你來的那個小世界的那些神話,無論是《西遊記》,《封神榜》,還是《聊齋志異》,所有神話小說都是天庭仙人奉命化身凡人前往人間所書,為的是傳播諸家故事吸收信仰,都是真的。”
桂睿張大了嘴巴,半晌才閉上,末了,他“哇”了一聲。
他還想再繼續問下去,而此時,楊瑾把手往下壓了壓,他說道:“人來了。”
“嗯?”桂睿瞧着自家師父伸出手,手尖打在他手背上,下一秒,他的視野猛地一樣,刹那間沖了出去,他仿佛飄在天上,居高臨下往下看去,就看着楊府門口站着兩人,兩個男子,一長一少。
大門開了,楊瑾說道:“請進,我在後花園。”
楊瑾松開搭在徒弟手背上的手,桂睿湊近些,壓低聲音問道:“這是什麼神通?”
楊瑾解釋道:“神識。”
沒過一會,這一長一少就穿過回廊進了花園,年輕的男子腳步急促,兩人剛在亭邊站定,年長的那個男子“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他大聲說道:“多謝楊先生救命大恩,救我镖局上下十餘性命,小的無以為報,這輩子願為楊先生當牛做馬任憑調遣!”
年少的青年站在一邊,廳中有兩人,但他看向了楊瑾,雖然廳中兩人年紀差不多,但左邊那個怎麼說就透着一股仿佛上輩子大學生的清澈。
“客氣了,”桂睿聽着自家師父說道:“舉手之勞而已。”
李佑安剛想開口,楊瑾站起身,這樣說道:“你們來這的目的我已經知道,白虎嶺嶺上嶺下七個村落,百餘條性命,在下自當伸出援手。”
李佑安一愣,這人當真算的清清楚楚。
“多謝楊先生,”李佑安神色激動,拱手拜了下去,他說道:“請。”
楊瑾道:“且慢,白虎嶺上下遍布惡妖,前些時候白骨精尚未複生,這些妖怪倒還收斂低調,如今他們的頭領重獲生機,這些妖怪們倒也開始興風作浪。”
楊瑾手心朝下,手指在空中虛虛一劃,手裡多了個腦袋大的袋子,他把布袋遞給李佑安說道:“拿着。”
“多謝先生!這是什麼?”什麼都别說,先接下來——這位楊先生真是個大好人!
“些許符箓,”楊瑾回答:“助爾等降妖。”
符箓!這麼一大袋?什麼符箓?
李佑安接了過去,他剛扯開袋子繩子,他掏出一張,展開一看,心髒劇烈跳動起來——現在極品雷符已經是可以用這麼大的袋子裝了嗎?
“這些都是雷符嗎?”李佑安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嗯,都是雷符,”楊瑾手捏着折扇,說道:“你把這些符箓散予手下,我……”楊瑾一頓,他眼睛一眨,微微仰首,掐指一算,他輕“哈”一聲。
“他倒來得快,”楊瑾說道:“嶺上嶺下妖怪交給你們,你們飛龍衛素有值制,誅除惡妖。我去嶺上土地廟瞧瞧熱鬧。”
“熱鬧?”李佑安拎着一大袋子極品雷符,剛問出口,就看着楊瑾手一伸,握住桂睿的手,擡腳往前一邁,身形消失無蹤。
楊瑾松開徒弟的手,桂睿隻覺得眼前一花,再睜開眼,他下意識地牢牢抓緊了師父的袖子:“别……别……别……别撒手啊,師父!”
桂睿發覺自己踩着雲頭,而足下是綿延十幾裡的幽綠山林。桂睿抓緊楊瑾的袖子,低頭看着足下翻滾湧動的白雲,他碾了碾,肥着膽子跺了跺腳。
嘿,跟他爹的雲一樣結實!
楊瑾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到底沒拉回來,他轉念一想,自己這徒弟絕大多數時候上天都在鐵皮盒子裡,桂睿冷靜下來,他問答:“師父,剛剛你說‘他倒來得及時’,誰啊?”
楊瑾嘴角上揚,說道:“等會你猜猜看,我要降下雲頭了。”
桂睿緊張地咽下唾液,準備迎接刺激的物理慣性,卻沒想到他師父的雲穩得緊,隻見視線陡降,回過神來的時候雙腳就踩在了地上。
這時,一聲哭嚎傳入了桂睿耳中:“……我的祖宗老天爺啊,”桂睿好奇地循聲看去,就看着山路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跪在地上,毫無形象的抱着一個僧人的大腿——那是個穿着素白僧衣的清秀和尚——聲音鼻音尤重:“您老人家可得給小老兒做主啊!”
此時,那清秀和尚扭頭看了過來,待看清楊瑾的長相,蓦地勾唇一笑。
那老頭還在哭嚎:“小老兒這百餘年勤勤懇懇管束嶺上妖怪,庇護山林百姓,教養生靈,頂頂絕遵紀守法,愛民護民,就是那妖怪妖言蠱惑,不走正道,和小老兒那是半枚銅闆的關系也沒有!”
“那妖怪,”老頭大聲抽泣了一聲,擡手指向山頂的方向,哽咽道:“三天前還砸了小老兒的廟宇,小老兒隻是一介文官,要不是人間修士顯了神通,小老兒一個人都保不下,祖宗爺爺給小老兒做主!”
告狀,大聲告狀!
“嗯,”那清秀和尚擡手摳了摳臉:“做主!做主!給你做主!你别嚎了,嚎得俺……”清秀和尚一頓:“嚎得貧僧耳朵疼。松手松手!”
清秀和尚扯着僧衣衣擺狗狗抖腿,說道:“你這麼抱着貧僧哪裡都去不了。”
桂睿就看着那老頭飛快的松開手,語氣歡快:“做主就行,做主就行,小老兒心裡有了主心骨,放心了放心了!小老兒去給官差引路,爺爺随意!”
桂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雖然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看過這一幕,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那老頭兒松開抱着僧人大腿的雙手,俯身一拜,身形化作一縷青煙沉入地下,那個穿着素白僧衣的僧人側首看了過來,開口說道:“小白來了,那混是俺不必過來的。這小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