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讓他跑了,天皇老子都追不上他。
老道士垂首,他目光掃過地面,他找着荒野上便于下腳的青草草地,速度加快,竟然漸漸和桂睿拉開距離——老道士心下得意,他别的修為暫且不說,逃跑的本事那是天下第一。
老道士足尖輕點,身形如若飛燕,就在此時,他餘光瞥見地上驟然亮起一絲光亮,那個地方就在他落腳的地方。那光亮亮起的時候不早不晚,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間亮了起來。
“什……”麼東西?
一股熾熱灼燒的火力從他足下洶湧而上,就仿佛這一瞬間,他掉入了火山的岩漿之中一般,老道士慘叫一聲,身形失了平衡,下一瞬,心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低頭看去,短小的劍鋒從他心口刺了出來。
老道士慢慢回頭,胸口大力起伏了一下,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再無氣息。
桂睿手腕一抖,怔怔收回長劍,隻聽“噗”的一聲悶響,長劍劍鋒點地,鮮血順着劍身流了下去——
他,殺人了。
他,殺人了!
桂睿倒退三步,胃裡翻起惡心,他俯下身去,“嘔。”什麼也吐不出來,桂睿把劍插進土裡,雙手扶着膝蓋,恍惚間,身邊多了一道身影——也是,那道士突然踉跄一下定有緣由,這才讓他輕松追上。
“師父。”桂睿的聲音悶悶的,帶着鼻音,軟綿綿的:“我殺人了。”
那人沒應聲,隻擡起手來,輕拍了拍桂睿的肩膀,聲音低沉絲滑:“吾輩殺人,但求遵循章理,問心無愧就好。”
我說老道士怎麼一個踉跄——這聲音,不是師父?桂睿猛地擡起頭,對上一雙眸子。
這雙眸子炯炯有神——桂睿看清他的臉——來人雙眼皮深邃,眼型細長,眼尾略微上挑,眼神清澈而神采飛揚;鼻梁高挺,鼻翼适中,面部的立體感極強。嘴唇薄厚适中,嘴角微微上揚,自帶一種溫潤的笑意,給人一種親和力。
儒雅中帶着英氣,翩翩似文客,潇灑仿遊俠——和他師父有七八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他和楊瑾一定有着親緣關系。
正是三界獨一無二的二郎真君。
桂睿表情木木的,他還現在親手殺人之後彷徨與無助裡,他也分辨不出自己現在的情緒,他盯着楊戬,掀開嘴皮,愣愣地說道:“爺爺,你真好看哩。”
楊戬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也拿他洗眼睛。
楊戬展顔,笑容更盛,他擡起手,摸了摸這滿目清澈的孩子的頭,問道:“緩過來了?”
桂睿慢慢搖頭,卻繼續說道:“爺爺不必擔心,師父教導過我們,事已如此,如您所說,但求心安。”
“淑泊追着那小虎的魂魄下了黃泉,”楊戬問道:“你可想一起去看看?”
桂睿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去過了,”他掂了掂手裡的劍,還劍入鞘,道:“我現在隻想睡一覺。”剛說完,這小子又擡起頭,問道:“爺爺,你怎麼不叫師父叫小白?”
聽這個問題,楊戬重重歎口氣:“孩子日漸年長,氣性大了,正經場合得喚他字了,”滄桑的老父親說道:“不然一條龍睡湖裡,怎麼都不應聲。”
“這樣啊……那爺爺,我們走吧,”桂睿擡腿要走:“我們去家裡等待師父和師兄。”
“慢着,”楊戬一轉頭,目光落在橫屍荒野的老道身上,他說道:“你去翻一翻那老道的屍身,把他身上的符箓寶貝都拿出來。”
桂睿不解,卻依言照做,接着,他看着楊戬手一擡,老道的屍身還有李佑安與黃五娘的軀體消失不見。
“走吧。”楊戬擡手,握住了桂睿的手腕,他一步邁出,身形化作流雲,桂睿睜大眼睛,周圍景物都化作虛影,腳再踩地面時,他們已經回到了此地租住的院子裡。
“唔……”悶悶的聲音傳入耳中:“唔?汪汪汪汪汪!”
桂睿定睛看去,就瞧着一隻黑色犬兒撒歡地從院裡跑了過來,桂睿分辨出,這是一隻中華細犬——難道是傳說中的哮天犬?桂睿心中一喜。
這細犬漂亮極了,犬兒腦袋略小,精緻而優雅,一雙眼睛大而明亮,眼神靈動且充滿智慧,眸色深邃,一雙耳朵薄而柔軟自然下垂,鼻梁直挺,頸部修長顯得優雅而有力。
這小犬兒身子緊湊而勻稱,整體線條流暢,四肢修長且骨骼纖細,肌肉線條尤為清晰,步态輕盈且矯健。犬兒的毛短而光滑,玄色的短毛在陽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真真漂亮極了。
楊戬彎下腰,摸了摸細犬的頭,犬兒尾巴都搖成了虛影,“好哮天,這是淑泊的小徒兒,桂睿。”哮天犬看向他家二哥,他讀懂了楊戬眼裡一副“交給你了”的囑托,犬兒不解。
話音剛落,桂睿就瞧着那犬兒右邊的耳朵豎了起來,歪頭看向他,這孩子怎麼喪喪的,哮天犬湊近些,黑色的鼻頭嗅了嗅,犬兒開口說話:“好孩子,爺爺罩你。”
“唔……謝謝。”桂睿垂在腰間的手一動,他拘謹地站在原地,這犬兒活潑可愛,雙眼靈動,他想摸!
可這是長輩。
哮天犬疑惑地歪了歪頭,又往前拱了兩步,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濕漉漉的鼻頭碰了碰桂睿的右手的虎口,汪嗚嗚地問道:“你不想摸我嗎?”
“唔?”回應哮天犬這個問題的,是蹲下的桂睿環抱住犬兒的動作,桂睿低下頭,把腦袋埋在細犬肩上的毛絨裡,深吸一口氣,是暖融融的陽光的氣味,哮天犬的尾巴在金磚上快活地搖着。
楊戬瞥了眼,一步邁出,身形消失無蹤,沒什麼安慰的必要——
狗狗出手,萬事無憂!
自家孩子第一次殺人不也是喪裡喪氣的,抱着哮天睡一覺,就什麼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