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安沒說話，他繼續往府庫深處走去，白銀黃金用的黃木箱子，李佑安走到黑木箱子邊，擡手掀開箱蓋，裡面有東西，他定睛看去，裡面是串成串的銅錢。

“銅錢還在？”李佑安道。

“是，大人，”彭正奇在一旁說道：“不光是銅錢，此次朝廷下撥疏浚渠道，護渠款共計一百萬兩白銀，五十萬兩黃金，其中五十萬兩白銀與十萬兩黃金皆是現銀，其他是朝廷發售銀票，”縣令擡起手，指着角落鎖頭高挂的櫃子，說道：“銀票都在那裡，沒被偷。”

“這就奇了怪了，”桂睿滿腹疑惑：“這盜賊有如此手段，不偷銀票，不投金紙，盜竊沉重如山的真金白銀？”

李佑安略一思忖，問道：“本官記得，像這種漕渠款項，專款專用，官銀上都會印上特殊字樣，可是如此？”

“不錯，不過，”趙德全說道：“此次運抵的官銀元寶底部都印着‘漕渠專用’的字樣。”

“那就稀奇了，”桂睿說道：“不偷銀票偷元寶。”

趙德全臉上的肌肉翕動，說道：“或許是因為銀票還要兌現，這樣恐被朝廷抓獲？”

“也有道理。”桂睿應了聲。

李佑安抱臂站定，問道：“趙大人，本官有些問題問你，你如實回答。”

“卑職遵命。”

“首先，”李佑安微蹙着眉，心裡千頭萬緒捋不出一個頭來，問道：“何人有這個府庫的鑰匙。”

趙德全顯出幾分緊張，說道：“回大人的話，鑰匙是下官和縣令彭大人各持一把，若要開庫，必須兩把鑰匙同時使用……隻是卑職一人開不得府庫大門。”

“趙大人，”李佑安直起身，他敲出了趙德全的緊張，不過如今時過一月，這人還能站在這裡，想必已被縣中來來回回徹查過了，應無嫌疑：“庫房可有其他出入口？”

“絕無可能！”趙德全急忙道：“這庫房雖是先朝所建，但本朝翻修三回，牆厚三尺，隻有這一門一窗，按照飛龍衛律，布護陣，鎖頭一上，護陣立起，自太宗建國以來，從未有盜竊案件發生。”

這窗戶不過橫兩章，豎三指，純是透氣作用，别說擠進來一個人，李佑安變成大貓擠進來都費事。

“來人，”李佑安命令道：“搬梯子來，我要查看窗外。”

衙役們依令行事，李佑安走到窗邊，爬上梯子，仰頭觀察。窗棂上的灰塵均勻，顯然很久無人觸碰。

“趙大人，”李佑安眉頭緊皺，還真如趙硯卿所言，此案毫無線索，無從查起，李佑安定了定神，說道：“請将府衙所有相關人員召集到前院，本官要一一問話。”

“遵命。”彭正奇一擺手，趙德全拱手道：“下官這就去安排。”

看守府庫的衙役被喚到跟前，李佑安細細盤問一番，竟然也毫無線索。

桂睿一直跟在師兄身邊，他看着他家師兄勘察現場，詢問現場證人，不愧是上輩子是刑警中隊長的人，桂睿跟在後面學，又瞧着師兄使出符箓，細細檢查。

最後站直身子，歎了口氣：“趙大人，”趙硯卿湊近一步，李佑安繼續說道：“你說得确實沒錯，一無車痕，二物足迹，三無人息，四無妖力。看起來，以痕追查，無計可施。”

李佑安口風一轉：“諸位大人，我們得轉換辦案思路。”

縣令彭正奇回望過去，張口就說：“全憑大人吩咐。”這位飽讀詩書進士出身的讀書人對探案那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此地民風淳樸，夜不閉戶，他破過得最大的案子，是東邊村裡地主丢了三頭牛。

“敢問大人，”趙硯卿問道：“如何轉換思路。”

兩隻喜鵲兒落在府庫外的樹枝上，小的那隻踩了踩爪下的樹枝，大的那隻口吐人言：“痕迹找不到，就以物找人。”

大喜鵲兒語氣淡定：“一則，這得了錢财，總要花費的，此城不大，挨家挨戶走訪調查，總能有一家店鋪落得失竊的錢财。”

小喜鵲兒歪頭看鳥——走訪調查？這詞怎麼有種老刑偵的感覺。

不是他這個在非管局當了四十年牛馬的人才會用嗎？

大喜鵲兒頂着小鳥兒的注視，繼續說道：“二則，不知慎甯發現沒有，府庫失竊有一特點，失竊的都是同一類型的财物，白銀元寶和黃金元寶。”

大喜鵲兒回看兒子，道：“怎麼，我說的不對？”

“說，爹爹，你到哪個小世界去當警察了？”小鳥眯起眼睛，這種熟悉的人間牛馬的感覺！

大喜鵲擡起翅膀，呼噜了一下頭頂隐帶流光的玄墨羽毛——

他去了那個他家小孩待了四十年的小世界尋覓夫人的轉世，媳婦沒找到就算了，還當了十幾年非管局地方行動處的隊長，最重要的是，這事還沒讓身在總部的自家孩子知道。

他不想讓自己可能存在的情劫波瀾影響到家裡小子——事出有因，但不占理。

現在他會如實告訴自家孩子然後讓自家孩子用鳥喙啄他嗎？

他不會——大喜鵲振翅飛走了，潇灑果決，不帶一點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