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更漏聲咽,繡針挑破第七盞燈花時,沈疏螢的食指已潰爛見骨。
百子千孫帳上爬滿扭曲的螺旋紋,像百條毒蛇盤踞在嬰孩笑靥間。她将傷指浸入醋壇,血霧騰起的刹那,窗外忽然飄來異香——那是新漚的藍靛混着鐵鏽的味道。
"明日交不出繡品,就拿你那啞巴姊姊抵債!"王監工踹門時的銅鎖聲,驚飛了梁間銜泥的春燕。
沈疏螢咬斷絲線,瞥見無漪正在染缸旁煮血綢。
啞女将銀針在鬓角抿了抿,突然刺破指尖,血珠順着絲線遊走成"疏螢照晞"四字。染缸倒影裡,那血迹竟在月光下裂成細密方格,宛如羅盤刻度。
"阿姊莫要......"
無漪猛地攥住她手腕,潰爛處滲出的血沾上綢面,原本工整的楷書突然扭曲成蝌蚪狀符咒。沈疏螢瞳孔驟縮——這些符咒的排列,竟與蕭昀劍鞘銘文分毫不差!
梆子敲過三更,城門忽起騷動。
阿箬的馬隊踏碎宵禁,血色稻穗從馱筐縫隙灑落,在青石闆上烙下梅花狀的焦痕。
守城衛兵剛要呵斥,卻見領頭女子袖中青銅匣幽光一閃,稻種突然暴長成藤,絞碎了半扇城門。
"嘶!苗疆妖術!"
驚呼聲中,阿箬的銀镯已擦過沈疏螢漏風的窗棂。
一粒稻種滾進了醋壇,遇血即化作藍蝶,停在她潰爛的指尖上。
“!”沈疏螢一陣詫異,忽然頭痛欲裂——那蝶翼紋路分明是放大的掌紋星圖!
五更鼓響,繡坊炸開尖叫。
百子帳上的螺旋紋不知何時蔓延成網,将百個嬰孩纏成蠶蛹。王監工掄起鐵剪撕扯繡面,絲線卻如活蛇纏上他脖頸:"妖女!定是你用苗疆......"
"大人明鑒!"沈疏螢跪地舉起潰爛的十指,"民女昨夜不曾離開繡......"
‘坊’字還沒出口,染缸突然炸裂。
無漪撲在沈疏螢身上,一塊血綢蓋住兩人頭頂。透過猩紅絲帛,沈疏螢看見阿箬站在染坊檐角,袖中青銅匣正對着自己掌心星圖嗡鳴。
裴玄瑾的儀刀劈開晨霧時,百子帳已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