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這次談話發生得比較突然,高鳳萍和古越都未想到要設結界。
結果,戚雲琳這一聽,把本不該她知道的事也一并聽進去了。
戚雲琳是知道自己的娘親是被夜飛雪所害而亡的,但所知道的也不過就是,當年,這名女子對她爹心存妄念,最終執念成魔,闖入青松門,害死了她娘,而這名女子後面也被伏誅了。她未曾想到,那個做豆腐的姑娘,居然會是那個夜飛雪的孩子!居然會是她爹的另一個孩子!那一瞬間,在無比震驚下,戚雲琳的世界整個兒地坍塌了。
戚雲琳僵硬地站在空無一人的院落中,許久才回過神來,帶着冷沉的心情,馭劍離去。
當天下午,古越用一隻沒有喙但是有四隻翅膀的木鳥傳了消息給古山白,讓他吃過晚飯後去赤霞峰跟二叔一叙。
想當年,在古山白大概十來歲的時候,古越第一次煉制了這種用來傳消息的小法器,然後在古山白面前演示如何使用。當時,古山白看着造型奇特的法器,一本正經地對古越道:“二叔,你做的這隻蜻蜓不太像蜻蜓。”結果古越瞪了他一眼,道:“山白,你這是什麼眼水,二叔做的這個分明是隻鳥!木鳥!以後如果你見到這隻木鳥飛來,就說明二叔有消息傳來了,記得第一時間閱讀,知道了嗎?”帶着巨大的困惑,古山白鄭重地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後,古山白便去了赤霞峰。
院落裡有個小弟子在等着。見古山白來,便把他帶進了堂屋。古越已經等在那裡了。
屋裡已經點起了燈,桌上放着剛剛備好的茶水和古山白愛吃的紅豆餅和千層酥。
整個青松門裡,除了濟鼎峰外,其他峰的堂屋都不算大,算不上氣派,就寬寬敞敞一間屋。但正因如此,有客人到訪時,招待起來,倒顯得十分溫馨。
而現在,古越和古山白,本是親戚,因此叔侄倆也就不講究門派裡的規矩和客氣了。古越招呼古山白坐下,讓弟子退下,然後從先前古山白他們去曆練的事開始,像話家常似地,邊吃着點心邊慢慢說話。
一炷香的時間後,古越開始轉入正題。
“山白,現在有件事,二叔想問你。你記着,現在我是你二叔,不是二師叔。”
“二叔,你問吧。”古山白淡淡笑着說。
“是這樣的,山白,二叔想要問問你,你現在是不是跟豆腐坊毛大娘的幹女兒走得比較近?”
雖然古山白努力地想要保持鎮定,但剛剛拿起的杯子還是微不可見地晃了一下。
敏銳而又修為深厚的古越自然已經注意到。
古山白微微垂着眼,将内心泛起的一絲波瀾平複下去。然後擡起頭,問道:“二叔為何突然這樣問?”
“山白,你别誤會,二叔并不是想要打探你的私事。隻是,最近二叔偶然間聽到兩名年輕弟子在議論此事。你放心,議論此事的弟子我已經進行了懲戒和警告,讓他們不許再亂說。但是,二叔想,此事最好還是跟你核實一下,畢竟,這是有關那個毛小豆的事,如果,被掌門師兄知道的話,會不太好。”
古越提到毛小豆的名字時,特地強調了一下。他相信古山白會明白他話中所指,戚鄭南對毛小豆的态度,相信古山白應該還沒忘記。然後,定定看着古山白,等着他對此事做出回應。
古山白自然是聽明白了。然後意識到,雖然他已經盡量保持低調與隐秘,同毛小豆見面頻次也并不高,但青松門内,無論山頂還是半山,弟子數量都很多,那麼,偶爾有人撞見他們待在一起,比如在樹林中,在小溪邊,确實也是很有可能的事。不過,古越并沒有提到毛小豆修煉的事。
古山白于是放下心來。
“對不起,二叔,讓你為我操心了。”然後開始字斟句酌地說道:“不瞞二叔,我與毛小豆确實是認識。五年前,有次我在雲崖洞剛閉關結束,結果在外面湖邊,遇到上山采菌子,為了躲避大雨不慎掉進山崖裂縫,被暗河帶到湖裡的毛小豆,然後我把她送回了半山。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後面,我到半山教授太青劍法,在附近山林散步時,彼此又碰到過幾次。我見這個姑娘聰敏好學,很想成為青松門弟子,所以才自作主張去同師父請示允許她成為非親傳弟子。這件事雖然被師父拒絕了,但我跟毛小豆并沒有因此就不再說話,後面在半山林中如果碰到,還是會說上幾句話。就是這樣了,二叔。”
古越認真地聽完,覺得合情合理,于是點點頭,算是認同了古山白的說法。
“山白,若你們之間隻是這樣,而并非像他人議論的那樣,走得很近,那我就放心了。”
“二叔,你放心,我同毛小豆之間,确實隻是認識而已。之前請示師父那次,我已經聽明白了,這個姑娘并不會在山上待太久,加之她也不是青松門弟子,既是如此,我又怎會同她走得過近呢?”
“沒錯,确實如此。”古越再次點頭認同,又接着說道:“但山白,二叔還是想要提醒你,無論在哪裡,都要記得人言可畏,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流言,就會有是非。你作為青松門的大師兄,又是掌門親傳弟子,千萬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尤其要注意這些可能會帶來負面影響的小事。總之,之前沒有是很好,以後也記得,一定不要同這個姑娘走得太近。”
“二叔,我記下了。”稍稍猶豫後,古山白還是開口問道:“那二叔,毛小豆是不是就快要離開了?”
“這個,二叔也說不準,一切還要看掌門的意思。但估計,應該快了。且不論掌門那邊會怎樣安排,我們首先做好自己的事,這樣就夠了。”
“二叔說得是。”
一件挂心的事處理完畢,古越心情輕松起來,又同古山白笑談起其他無關緊要的事來。
夜色漸濃。
年輕弟子進來準備給兩人重新換壺熱茶。古山白連忙阻止,并站起來,道:“二叔,天色已經不早,我也應該告辭了。”
古越也随同站起,準備将古山白送至院外。
“對了,山白,最近有沒有經常去看看你的雲琳小師妹?”古越突然笑着問道。
“雲琳?”話題突然轉到戚雲琳身上,古山白有些反應不過來,片刻,才答道:“師妹會時常過來找我交流修煉心得。”
聽聞此言,古越笑起來,道:“哎呀,山白,二叔都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了。不過,也好也好。現在你尚且在修太青和息法,理應不被其他事分心打擾。有些事,等以後再說也不遲。大家都在青松門,有的是來日方長。好了,二叔就送你到這吧。你有時間,也記得常來赤霞峰走動走動,别等二叔找你你才來。”
古山白笑着答道:“是了,二叔,山白記下了。那山白這就告辭了。”話畢,同古越行了一禮,便馭劍離開了。
古山白在濟鼎峰弟子房附近落下,慢慢踏着青石小路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笑容早已從他俊朗的臉上散去,隻剩下沉甸甸的心情還是那樣清晰明了。自意識到毛小豆或早或晚都要離開時,便有一股淡淡的愁緒萦繞在他心頭,似乎怎樣都化解不了。而這晚同古越的一番談話,則讓他意識到,之後,無論還剩下多少日子,恐怕,都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同毛小豆見面了。無論如何,毛小豆私下修煉這件事,在毛小豆下山前,一定要保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