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繼續往前行去。還未走出多遠,又奔來十多隻大松鼠。同先前幾隻一樣,同樣疾速朝前奔去。隻是這一次,再沒有人覺得這些松鼠在嬉鬧追趕了。此時看着這些奔跑的松鼠,隻覺得像是後面正追來某種可怖之物,使得這些平素待在森林中無憂無慮的動物,逃命般瘋狂奔蹿,最終會因自覺難逃魔掌,幹脆撞樹而亡。
作為訓練有素的大門派弟子,面對此種情形,張怡秋和戚雲琳已經迎身上前,對着奔跑過來的松鼠們,很快地建起一道光陣,擋在來路上,對着沖過來的松鼠一推,十多隻松鼠頓時被逼退并掀翻在地。
秦臻早已躍起在空中,畫好了另一個淨光陣,然後将法陣壓向下方摔倒的松鼠。銀光流瀉而下,将十多隻松鼠籠罩其中。不一會兒,銀光停止流瀉。秦臻收回法陣。
被祛淨了黑氣的松鼠們,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片刻後才紛紛反應過來,立起前肢,彼此望望,又望望四周,眼神透着機敏,然後突然朝森林的不同方向跑去,很快蹿上不同的大樹,消失不見。偌大的樹林中,隻剩下松鼠在樹枝頭跳躍移動的聲音。
衆人繼續往前。
越過一條深不見底的澗溝,進入一片密暗的森林後,情況變得糟糕起來。
此時,衆人已經深入大山深處,森林越發密暗,并出現許多倒塌在地的亂石。亂石倒塌在森林中,日深月久,已經長滿濕滑幽綠的青苔。與此同時,開始不斷有動物的屍體出現。這些動物的屍體,或山雞,或地鼠,或馬鹿,甚至還有一隻巨型豪豬,均沒有明顯外傷,都是口角流血,睜眼而亡,倒在大樹或是亂石旁邊,血迹已經幹涸,身體僵硬,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所有死去的動物,周圍甚至沒有一隻蒼蠅。衆人停下時,才發現,進入的這片森林,彌漫着詭異的寂靜,像一片毫無生命氣息之地。
從一棵大樹上突然垂下兩條手臂般粗細的黑色物體,距離最近的賈清溪聽到動靜,來不及細看,本能地揮出一劍。黑色物體斷成四截,掉在面前。這時大家才看清,原來是兩條已經死去多時的黑蛇。黑蛇的體内已經幹涸,也沒有黑氣溢出,看起來同兩根樹藤無異。
前方被茂密樹林遮蔽的亂石堆中,突然飛起一隻黑鴉。黑鴉在空中盤旋兩圈後,很快就往遠處飛去。四周再度陷入靜寂。
但突然,所有人手中的靈劍開始微微震動。這是靈劍感知到巨大危險靠近時,才會有的反應。
全部人靠攏過來,背對背,站成一個圓形,手握靈劍,不由自主放輕了呼吸,警覺地看着四周。
漸漸地,某種細微的聲音自森林四周傳來,如同雨滴落在沙地上般。聲音先離得很遠,但逐漸趨近衆人。
像一場雙方都頗具耐心的對峙。
過了很久,從四周森林深處靠近過來的危險,才在幽暗的光線,以及重重樹影之後,漸漸顯露出來。
原來是很多山貓和豺狼,數量大概有數百隻。山貓和豺狼從四周漸漸圍攏過來,密密麻麻将衆人包圍在中間。無論山貓還是豺狼,眼睛俱都如墨般漆黑,仿佛那已不再是眼睛,而是透着黑暗的無底深淵,或者說,已經成了黑暗本身。部分山貓和豺狼龇着嘴,露出鋒利的獠牙,随着向外吐氣,黑氣便從口中溢出。
山貓和豺狼本就是性情兇猛的食肉獸類,險境中的此類獸類,體型大得多不說,被黑氣感染後,攻擊性和兇猛性更是成倍增加,且動作會變得更加敏捷迅猛,輕易不會被普通的劍招擊中。
古山白傳聲給所有人:“我與秦師弟、邢道友、賈道友負責吸引并牽制住攻擊過來的兇獸。雲琳、怡秋、夜姑娘,你們三人到空中祛除邪魔之氣。大家務必小心,留神四周。”
古山白話剛說完,原本在四周靜待時機的兇獸仿佛接到信号般,突然一躍而起,從四面八方朝衆人攻擊過來,速度之快,如同閃電;攻勢之兇猛,如排山倒海。口中噴溢出的黑氣,很快升到空中結成一團一團,久久不散。
夜無虞等三人已經躍到空中,分别面朝三個方向。戚雲琳和張怡秋開始畫淨光法陣,夜無虞則開始舞出化雨劍式。
下方,古山白等四人,仍然背對背,面朝四個方向,各自揮出所修劍式,将靠近過來的兇獸擊退。
兇獸攻勢相當悍猛,帶着猙獰嗜血的表情,一波緊接一波沖過來。
古山白等四人應接不暇,絲毫不敢分心。
上方,戚雲琳和張怡秋分别将一個她們能建起的最大淨光法陣往下方聚集的兇獸壓去。銀光自法陣流瀉而下,将下方的兇獸籠罩住。
夜無虞這邊,大面積的天空開始下起靈光密雨,雨滴紛紛落到下方聚集的兇獸身上。很快,沾染了靈光雨的兇獸,周身漸漸被銀色靈光覆蓋,逐漸失去了攻擊力。
空中三人的功法不停運轉,持續地為下方不斷聚集起來的兇獸祛除着體内的黑氣。
古山白等四人,也已經建立起防守默契,吸引兇獸不斷靠近過來的同時,對各自所在嚴防死守,阻止兇獸靠近襲擊。
随着時間流逝,将近三分之二的兇獸已經被祛除了體内黑氣。黑氣被祛除的山貓和豺狼,在恢複正常的瞬間,都有片刻愣神,像是做了一場大夢醒來,然後紛紛朝四周逃竄,回歸原本所在。過程中又不斷沖擊到其他尚在聚集的兇獸,現場十分混亂。
眼見兇獸已經不再忙于攻擊他們,古山白對另外三人道:“各位,這裡已差不多了,我們也上去吧!”
四人于是共同躍至空中。古山白和秦臻立即開始建淨光陣。邢存志和賈清溪,則分别立于一棵樹上,朝下方尚未得到淨化的兇獸擲出靈力,吸引兇獸靠近過來。
聚攏過來的山貓和豺狼越來越少,衆人都漸漸松了口氣。
但,放松不過一秒,積滿落葉的地面就突然顫動起來。
衆人剛發現異常,四隻多足白色巨物就從地下騰空而起。騰起的巨物,身寬将近一尺,身長足有五丈。
站在樹上的賈清溪剛喊完“好大的地蠶”,就随着被連根拔起的樹往一旁飛去。
從地下騰起的确實是四隻體型異常的白色地蠶,原本潔白的身體,此時卻散溢着縷縷黑氣。騰出地面時,不但将附近樹木連根帶起,激起無數落葉,還将正在空中運轉的三個淨光法陣直接撞塌了。正在支撐法陣的戚雲琳、張怡秋和秦臻,來不及撤退,隻感到一陣氣息逆沖,接着就被沖擊力撞飛了出去。
古山白的法陣沒有被撞到。看到三人飛出去時,急忙閃身過去,接住了距離比較近的戚雲琳。
夜無虞的靈光雨雖然也被沖擊到,所幸人沒有被撞到。地蠶撞上靈光雨的瞬間,她便已經閃身避開。然後看到飛出去的張怡秋,連忙沖過去接了一把。
邢存志站的大樹倒下時,他也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掀飛了,然後看到秦臻飛了過來,未多想,忙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後兩個人一起摔到地上。
衆人還未站穩,勁風就迎面而來。地蠶完全不給衆人恢複和反應的時間,就将巨大靈活的身體朝各個方向橫掃過來。霎那間,又是樹倒土揚,落葉如雨,混亂一片。
一行人,有的剛站穩,有的剛落到地面,其中三人還扶着另外三人,根本沒有機會和時間應對這波橫掃千軍的力量,隻能盡量護着自己和旁邊的人,盡力躲避。饒是如此,還是被土塵迷眼,搖搖欲倒,站立不穩。
邢存志扶着秦臻,本來剛站起,這波力量掃過來時,又飛了出去。好在邢存志尚且清醒,中途連忙運轉修為穩住自己,帶着秦臻落在一棵大樹後。
緊接着,第二輪掃蕩又來了。
夜無虞重新站穩後,便将張怡秋留在一棵樹後,執劍朝前面撲下來的白色巨影揮去。
古山白也已經執劍上前,同另一隻地蠶纏鬥起來。
先前被抛出去的賈清溪,幸運地躲過了第一輪攻擊,此時也閃身過來,纏住了一隻地蠶。
邢存志和已經恢複過來的秦臻,則纏住了離他們較近的那隻。
感染了黑氣的地蠶,力量驟增數倍,身形靈活地躲閃并發起攻擊,還不時撞倒附近的大樹,對付起來很是困難。
所幸,張怡秋和戚雲琳已經恢複過來,立即上前幫忙。
趁地蠶被戚雲琳纏住時,古山白迅速建起一個淨光法陣,然後将法陣朝地蠶壓去。地蠶頓時被法陣困住,動彈不得。待古山白收起法陣,地蠶體内的黑氣已被祛除幹淨,之前的嚣張氣勢也一同消失,在空中愣了一瞬後,迅速鑽入地下。地面一陣波浪起伏,并漸漸消失在遠處的林中。
夜無虞這邊,張怡秋過來後也迅速建好淨光陣,并朝地蠶壓去。見地蠶已被制住,夜無虞閃身到另一側,支援正在與地蠶纏鬥的賈清溪。随着一陣密集的靈光細雨落下,兇猛的地蠶漸漸失去了戰鬥力。最終,整個兒地落到地面,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如同奄奄一息般,再不動了。夜無虞收了劍式。匍匐在地的巨蠶,靜止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般,頭足并同,猛地鑽進地下,伴随着一陣稀裡嘩啦的響動,飛快逃離而去。
四周樹林漸漸恢複安靜。隻是現場一片狼藉,到處是東倒西歪的大樹和淩亂的落葉,地面變得凹凸不平,還出現數個大坑。
“終于結束了!”邢存志大聲感歎道,“這險境中出現的兇獸,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雖然我常年在山中修行,但哪裡見過這麼大的地蠶!”
“可不是嘛!那地蠶尾巴一甩,附近的大樹就被紛紛帶倒,可見其力量究竟有多大了。”賈清溪跟着歎道。
衆人邊議論着,邊在附近倒下的樹幹上坐下,準備原地休息一會兒。
不知不覺中,天色居然已經昏暗。另一個夜晚即将到來。
見已經不再有其他感染黑氣的兇獸出現,衆人紛紛馭劍,在尚且還能分别林中景物的暗沉光線中,繼續往前而去。
半個時辰後,他們飛出了茂密的原始森林。
夜色中,前面出現一片野草叢生的開闊曠野。曠野四周山峰起伏,且都是沒有任何樹木生長的石山。與前面幾個夜晚不同,此時雖然天色已暗,但仍能看清曠野上的景物。衆人同時想到什麼,不約而同仰頭往深暗的天幕看去。果然,一彎月亮挂在空中,雖還未滿月,月光卻十分皎潔明亮。
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剛剛離開的那片森林,卻不知何時,林中及外圍已經彌漫起灰白霧氣,再看過去時,森林已經朦胧模糊得完全看不清了。
月亮本是尋常景物,但因為前面幾天,衆人所經過的地方,進入夜晚便無星無月漆黑一片,所以,突然看到月亮,人人都有久違的喜悅感。
衆人在曠野的草地上落下。
黃綠相間的野草,剛剛淹沒人的腳踝,時不時出現幾片高草,也未超過膝蓋。草地中長着無數白色小花。月光下的小花,散發着如同月色一般的淡淡白光,卻都閉合未開。也許都是朝開夕合的花朵。
“這個地方,還挺特别。”古山白環視着四周,說道。
“師兄,要不今晚我們就在這裡休息吧。再往前,就要進到山裡了。”秦臻說道。
“這裡确實挺好,因為空曠,能夠看到周圍情況,如有任何異常,都能及時發現。”邢存志亦道。
“而且看着天氣不錯,月光如水,天空淨朗,想來夜裡不會下雨。”賈清溪說道。
“雖說天空很晴朗,但為何不見一顆星星?”張怡秋仰頭看着墨藍的天空,疑惑道。
“六師妹,這就是你大驚小怪了。這裡本來就是險境,什麼奇怪的兇獸都可能存在,什麼奇怪的現象也都可能出現。所以,這裡的天空有月亮而無星辰,其實也蠻正常的。若說奇怪,那前幾天連月亮都見不着,豈不是更奇怪!”秦臻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