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紫杉門十天後,戚鄭南來到一個小鎮,剛到鎮上就聽說,距離鎮子不遠的一個村莊,最近遭了狸貓妖的難。附近山裡的狸貓妖據說正值化形期,于是下山來到村莊,專偷村裡五歲以下的男孩子。據說已經有三個孩子遭了難,被狸貓妖擄進山裡吃了。整個村莊,最近人心惶惶,雖然村裡已經派人去請紫杉門的弟子前來捉妖,但騎着馬日夜兼程,至少也要半個月才去得到東山。戚鄭南聽聞,立即馭劍趕去村莊。
戚鄭南在傍晚時分達到風景秀美的甯靜小村,見村口圍着許多人,以為是不是又有孩子被擄走了,急忙走入人群中,準備詢問。不想,剛進入人群,就看到,一隻已被誅滅的狸貓屍身,正躺在村口的地上,而村裡的人們正聚攏在一起,對此事議論紛紛。
“老伯,請問這是怎麼回事?這莫非就是最近在村中作亂的狸貓妖?”戚鄭南問旁邊穿着粗布衣服的一位老人。
“是啊。昨天夜裡,這隻狸貓妖就被捉了。還連帶着三天前被擄走的吳阿旺家的那個孩子也被尋回來了。隻是,另外兩個娃娃,應該是已經被這隻畜生吃了。唉,真是慘呐。這隻畜生,真是死得活該。”
老人話才剛剛說完,旁邊兩個十多歲的孩子,就撿起地上的石塊,朝狸貓妖的屍身上打去。
戚鄭南上前查看一番,确實是一隻已經有了妖丹的妖獸,身上雖無明顯外傷,但内髒連同妖丹俱已震碎,妖氣也已散盡,确系靈力所傷。這樣看來,确實有人先自己一步,來到村裡,除了這隻狸貓妖。戚鄭南想想,留着這隻妖獸的屍身在此曝屍有些惡心,十分不雅,于是征得村裡人同意後,便施了小小的法陣,把狸貓妖的屍身用靈力化作了光塵。
五天後,戚鄭南途經另一個山間小村,又聽村裡人到處議論說,二十裡外的李家村,最近出現了一隻蛇妖,蛇妖天天進入村裡未嫁少女的閨房,已經吓瘋了一個十五歲的姑娘,現在又纏上了另一個十六歲的姑娘,蛇妖把姑娘天天困在房間内,姑娘的父母已經快急瘋了,先是去附近山上請了個散修道人來除妖,但道人到來後,剛走近姑娘的閨房門,就被蛇妖從窗戶擲出一股磅礴妖氣給掀翻了,道人爬起身來後,灰溜溜地離開了,然後姑娘的父母又讓親戚家的侄子,趕緊去尋最近的門派弟子前來除妖。
戚鄭南聽說後,問了李家村的具體位置,立即馭劍趕去。
下午到達後,不想,同樣是村口,熱鬧得很。似乎全村的人都出來了,男女老少,圍着村口的一株大樹,正在熱烈地議論着什麼。
戚鄭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待走進人群,果不其然,又見到前方的大樹上,垂挂着一條長約三丈已經死去多時的黑蟒。圍觀的人們,邊看着黑蟒一動不動的僵硬屍身,邊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最近村裡發生的事。
其中一位中年大嬸正在眉飛色舞地同旁邊人說道:“你們是不知道呀,昨夜他們家後院裡,可謂是電光火石,混亂一片,那動靜簡直就像要把房子拆了。李家姑娘那時應該已被吓暈了,倒是沒有聽到她的哭喊聲。李荞夫婦倆,一直躲在正屋,直到後院安靜下來,才戰戰兢兢地出來,去後院看自家閨女。這才發現,女兒的閨房門已經打開,蛇妖已經不見,姑娘果然已經昏倒在床上。于是,又連夜去請了大夫。現在,大夫都還在他們家,正在為姑娘施針。李家姑娘已經醒來,隻是受了好些天的驚吓,”大嬸停下來,指指自己的頭,“這裡還是多少吓出了問題,現在有些不大認識人了。”另外兩個中年婦女聽完後,面露同情的神色,其中一人歎道:“可惜了,原本好端端品貌俱全的一個姑娘,還說上了村東口李大戶家三兒子這門親事。如果李家姑娘的狀态恢複不過來,李大戶家估計要來退親了。”之前的那位大嬸道:“可不是嘛。我先前過來時,正看到李大戶家的管家正往他們家去,估計就是去看姑娘的狀态的。”
戚鄭南看着前面倒挂在樹上,時不時被人用樹枝或是石頭打一下的蛇屍,忍不住問道:“大嬸,這蛇妖就是昨晚被除掉的?”
熱心的大嬸于是又眉飛色舞地說起來:“可不就是嘛!今早住在村口的李老四早早起來,剛打開院門,就遠遠看到這黑漆漆的怪物挂在樹上。李老四先被吓了一跳,待看了半天,發現不會動,才拿了把鋤頭握在手裡,慢慢走過來,這才發現,這東西已經死了。想來,就是昨天夜裡被沒有留下姓名的修行人士除了以後,特意挂在這裡示衆的!”說完,仔細地打量戚鄭南一番,“我說公子,看你不像本地人,你是今日路過這裡的?”
戚鄭南道:“确實是今日路過此地的。不瞞大嬸,在下亦是一名修行人士,隻是,看來到晚了一步,蛇妖已經被除。”
大嬸馬上笑逐顔開:“怪不得,公子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原來也是有道行的人!”
戚鄭南忙道:“大嬸見笑了。”說完後,還是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蛇妖的屍身。然後可以肯定,蛇妖同之前的狸貓妖,應是同一人所除。之後,還是在征求了村裡人的同意後,将蛇妖的屍身化了。否則,這麼一大條蛇日夜挂在村口的樹上,不但惡心,還會吓到人吧。
之後,戚鄭南去了李荞家,看望了那個受到驚吓,神志還未完全恢複的姑娘。然後給了正在為姑娘診治的大夫兩粒深褐色的安神定魂丹,告知大夫,兩粒丹藥,分别給李荞家姑娘,和另一名之前受到驚吓的姑娘服用。大夫見戚鄭南氣質不俗,周身清氣流溢,知應該是大門派的弟子,連忙将丹藥收下,道了謝。
蛇妖已除,天色也還未暗,戚鄭南便未做停留,繼續馭劍往北而去。
當晚,戚鄭南在一個鎮子尋了客棧落腳休息。是夜,戚鄭南在房間床榻上盤腿靜坐,調息前,就最近這兩起除妖事件,仔細想了想,心中不免對那個總是提前自己一步的人感到好奇。要說巧合的話,這也實在是太巧了。除非他們的路線差不多,都在往北走,否則,不會這麼巧,他想去滅的妖,都被那個人提前滅了。而他,倒像是個專門負責清理現場的。想到此,戚鄭南不免感到好笑。單憑那人除了妖獸後,喜歡将屍身留在村裡曝屍示衆這一點,可以肯定,那人應該不是門派弟子。門派弟子但凡滅除妖獸,隻會将屍身同時化掉,不會将屍身留在原處。說來,散修的行事風格,還真是多種多樣。戚鄭南未再多想,很快就進入了靜心狀态。
***
十天後,戚鄭南到達平壩鎮。平壩是一片山巒前的廣闊低平地帶,其中有個鎮子,就叫做平壩鎮。到了此處,由于前方高山阻路,再不能直接北上,要麼轉向東,要麼轉向西行。戚鄭南準備在此停留一晚,然後折向西走。
鎮子裡還算比較熱鬧。戚鄭南已經多日未食人間煙火,便決定當晚在鎮子裡吃頓便飯。他在鎮上溜達了一會兒,在熱鬧的正街上尋了家看起來人氣不錯的飯館,進去後,在一張小方桌旁坐下,點了兩樣口味清淡的菜。
正值飯點,吃飯的人多,飲過幾杯熱茶後,飯菜才端了上來。上菜的年輕夥計,将兩盤菜一碗米飯放下後,看了戚鄭南一眼,終是忍不住低聲說道:“看客官不像本地人,又長得一表人才,小的給客官提個醒,客官待會兒吃完飯後,趁天色不是很晚,就快些回客棧休息吧。免得,免得,發生什麼意外。”夥計說完,剛準備離開,戚鄭南叫住了他:“這位小哥,可否再說得詳細點?回去晚了會發生什麼意外?”夥計匆匆看了一眼櫃台那邊,見掌櫃正忙着低頭算賬,并未注意他們這邊,于是又湊過去,匆匆說道:“客官有所不知,最近鎮子上出現了花妖,據說專挑長得俊的公子下手。短短半個月,鎮上已經不見了三位年輕公子。”“花妖?”戚鄭南立即來了興趣,同時有些慶幸,這次,那個人總算沒趕在自己前面了。或許,那人已經走了其他路線。但夥計未再多說什麼,因為廚房那邊正在叫人端菜,夥計就急匆匆地過去了。
直到快吃完飯時,見夥計又過來旁邊一桌送茶水,戚鄭南又叫住了他,悄悄塞了幾錢銀兩到夥計手中,繼續打探道:“這位小哥,你再跟我說說花妖的事。”夥計于是假裝幫戚鄭南擦拭面前的桌子,俯低身子,輕聲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隻知道,好像都是發生在鎮子東邊的花神廟附近。有幾個人,晚上去那邊,然後就莫名消失了。有人說,曾看到有披散頭發的紅衣女子晚間從花神廟中飄出來,但花神即使下凡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所以,就傳說是花妖出現,把人擄走了。所以,公子,晚上千萬别去花神廟那邊。”
聽夥計說完,戚鄭南了然。看看外面,天已經暗下來。再無心繼續待在飯館中,很快結了賬,來到外面街上,尋了條僻靜巷道,閃身從空中往鎮子東邊而去。
鎮子以東,果真有個花神廟,隻一間不算太大的主殿,殿中高高供着一尊手執荷花的花神像,下方的供桌上,倒是供着好些糕餅、水果,燃着許多小型的蓮燈。花神在當地,據說保佑女子的姻緣、子嗣乃至容貌,所以香火還是比較旺。花神廟的主殿雖不算太大,但四周及後方,卻是一個占地很大,在夜晚也依舊開放的園子。園中種着好些花草樹木,後院有個小池塘,池塘邊假山疊嶂,還有許多修竹小道。園子的景色,若在白天看來,應該是别緻清幽的,到了晚間,隻借着月光,以及附近屋舍帶來的點點光亮,則多了幾分靜谧幽寂之感。
戚鄭南先到主殿中轉了一圈,并未發現異常。殿中的花神足踏蓮台,儀态清美,笑容端祥,身着水紅色寬袖長衫,兩臂上懸挂紫紅色飄逸緞帶,右手執着一朵剛剛盛開的粉紅荷花,左手提着一隻花籃,花籃中是五顔六色盛開的百花。花神的塑像看起來十分正常,斷然沒有下凡的迹象。
戚鄭南于是出來,到外面園子中繞了一圈。或許是因為最近花妖的出現,偌大的園子中空無一人。園子景色幽靜,曲徑花樹,石凳隐翠,平時應該是人們散步溜達的好地方。抑或是,男女秘密私會之地。想及此,戚鄭南反應過來,先前失蹤的男子,或許就是到此來見什麼人的吧。否則,又怎會深夜獨自到此呢?而那個花妖,估計就專門在此守株待兔。
看看天色,應該已過戌正,戚鄭南想了想,閃身藏進園中一片嶙峋假山間的小道中。原本他想躍上附近一株高樹,但突然想到,自己一身白衣,藏身樹上,對有修為的花妖而言,未免太過顯眼,故還是藏身到了灰白色的假山之後。
随着時間流逝,外面街上人聲漸漸稀少,大部分商鋪已上了門闆。亥時剛過,花神廟外的街上,基本已經無人,四周十分安靜,隻有秋蟲躲在草叢中低鳴。
戚鄭南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躲在假山後。若是不見有人來,花妖說不定根本就不會出現。于是閃身出來,特意在園子中溜達,時不時停下看看夜色中的花樹,時不時看看廟門的方向。那樣子,在旁人看來,既像是在悠閑散步,又像是在焦急等人,而且等的必定是位佳人。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正背對廟門方向的戚鄭南,突然感到身後的空氣傳來輕微波動,他站在原處未動,仍然仰頭看着前方一株香氣馥郁的桂花樹,假裝自己是個普通人,對那微妙的氣流震動毫無知覺。然後,一道紅色身影,閃身到了他斜後方不遠處。
憑借眼角餘光微微一瞥,戚鄭南已經看到了來人,果然是個美麗的女子,身着一襲大紅色長裙,正向自己靠近過來。戚鄭南心裡暗道,看來今天的守株待兔頗有效果。或者說,以自己為餌這個想法,十分不錯。
紅衣女子走近過來,然後看着戚鄭南道:“公子為何深夜還獨自在此?莫不是,在等什麼人?”
戚鄭南轉過身,對上一雙靈光閃動,還微微帶着笑意的眼睛,再看一眼來人,果然是個容易使得男子心動的美豔女子,皮膚白皙如雪,雙唇特意塗了口脂,透着紅豔潤澤,随着一抹笑意漾開,如同一朵紅豔山茶在雪地中綻開。隻是,并未感到明顯妖氣。看來,此妖修為十分深厚,故能将自身氣息掩飾得如此之好,連他這樣上乘中階的修為都無法直接看出來。而且,對方看起來并不急于動手,既是如此,且先同她周旋周旋。
戚鄭南于是淡淡笑着道:“在下等的人還未到,而未等的人,卻意外出現了。”說完,同女子行了彬彬一禮,道:“不知姑娘深夜到此,又是為的何人?”
女子嫣然笑起,定定看着戚鄭南,仿佛想要把他看穿似的:“我等的,不就是公子你嗎?”話畢,神色凜然一變,右手突然一轉。
戚鄭南知道,對方就要出招了。不過,他對此早有準備。或者說,他就在等這一刻。如果對方不動手,他還不敢确定此人就是花妖,畢竟,他真的沒有感到一絲妖氣。但現在,對方已經忍不住要動手,那麼他就不再懷疑了。
女子手腕剛剛一轉,妖氣還未聚起來,對面的戚鄭南已經先她一步,指尖微微一旋,一道靈索立即從懷中飛出,直沖面色突變的女子而去。女子本想閃身避開,但戚鄭南一道靈力已經揮出,阻斷了她的退路。不過眨眼的瞬間,靈索已經纏上女子身體,将女子捆得結結實實。
呃……好吧,有些出乎戚鄭南的預料,這個花妖看起來并不怎麼厲害,這麼輕易就被他捆住了。不過,當然了,若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面對花妖,那就不同了。
“你是何方妖物,竟敢到此作亂,還肆意擄走活人!快說,你擄走的那幾人,現在身在何處?若是他們至今安在,在下念你尚未傷及性命,姑且還會繞你一命!”戚鄭南大聲斥道。
被捆住的年輕女子,掙紮不開靈索的束縛,正瞪着一雙美麗的秀目,惱怒地看着戚鄭南,剛想開口說話,不想,一陣帶着異香的風突然朝兩人刮過來。
戚鄭南大驚。但閉氣已經來不及,特殊的異香,已經被吸入一口,頓覺神思恍然。下一秒,一隻巨大的黑色口袋自天而降。
戚鄭南最後看到的,是他對面女子驚怒且帶着責怪的面容,看那表情,就像是這陣香風是他刮起的。然後眼前一黑,接着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然後一個紅色身影閃出,收起魚膠袋的袋口,提起裝着兩個人但重量卻類同裝着棉花的袋子,在夜色中,往平壩鎮以北的深山,閃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