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虞和風啟刀回到風潛谷聽竹小院後,暫時還是分房而居。兩人雖已結成道侶,但覺得應等風揚眉出關後禀明一切,再正式共居一室比較合适。屆時,再确定,是将兩人此時的兩間房打通連成一間,還是在聽竹小院右側重新開辟一個小院落。
而事實上,兩人目前最想做的,乃是開始練雪杄劍法最後三式。自返回後,兩人便每日去風啟刀的閉關洞穴,參悟并一起修習劍法。
原來,雪杄劍法的最後三式,非一人修為能夠催動劍意,故修習方法十分特殊,曆來都需要兩個合靈之人共同修煉,将兩人靈力合二為一,将雙劍并體,然後帶動靈劍,發揮出最終效果。練習最後三式,對練劍之人的默契和配合度要求極高,練習過程中,隻要其中一人稍有分心,神識不穩,都會導緻劍法如同微風吹拂平靜湖面,湖面驟起漣漪,因此失敗。故,兩人心意相合度越高,劍法的成功率也越大。也因此,向來都是由身心意已相合的道侶來共同修習。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但凡與雪菁家族後人結了姻緣血契又成合靈之體後,便能承受雪杄劍法的冰寒之氣,不會因修習劍法而緻血脈凝固。
兩人每日潛心修煉劍法。由于早已心意相合,默契度極高,修煉過程非常順利。随着時間推移,劍法愈加熟練,配合可謂默契無間。
與此同時,兩人還關注着修行界的動靜,看門派是否對邪修有任何行動和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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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自關于收集邪修和邪魔之氣線索的通告發出後,便漸漸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向三門二派傳來。剛開始,門派還比較高興,覺得發出通告後,整個修行界都在積極響應,效果堪佳,還不到一個月,各種消息便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但等大家把收集來的消息一一閱讀後,卻又不免感到失望。因為,收到的消息雖多,但真正确定與邪魔之氣或是邪修有關的,卻是很少。
這也不能怪傳來消息的修行人啊。畢竟,門派公開收集邪修線索,這樣的事,可是近幾十年修行界出現的新鮮大事,不但引起了整個修行界的關注,也讓很多原本就很積極熱心的非門派弟子,有了表達心聲、發揮熱情的機會。于是,在知曉通告内容後,很多人都積極主動,竭盡所能,将自己曾經注意到的某種異象,或是懷疑由邪修所為的惡事,都當作線索傳來了。
于是,三門二派便開始收到諸如此類的形形色色的消息:某地出現異常兇殘的兇獸,懷疑同邪修有關;某地曾發生火災,原因不明,懷疑或許同邪修有關;某地曾爆發疫病,懷疑是邪修所為;某地湖泊一夜之間死魚大片,懷疑是邪魔之氣所緻;某地河流突然出現水妖作怪,懷疑同邪修有關;某地一夜之間平地變成湖澤,懷疑是邪修所為;某地參天巨樹斷裂倒下,斷口處漆黑一片,不知是天雷所緻,還是邪修所為;某山中,似乎曾出現過邪魔之氣;某村中,曾出現一隻突然發瘋攻擊人的水牛,據說雙眼已經完全變成黑色,很可能同邪魔之氣有關……
在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裡,三門二派負責收集并整理消息的弟子們,收到的幾乎都是類似消息,其中的用語,無不是或許、可能、懷疑、大概,看起來都有些似是而非,令人既不能說不是,也不能說就是。而用肯定語氣傳來的消息,可謂少之又少,而且語焉不詳,甚至沒有留下姓名,讓人半信半疑。
面對種種紛雜的消息,五位掌門進行了一次讨論。因為幾乎所有消息講述的各種災難、異聞,都已發生在過去,甚至有發生在四五十年前的,很多地方早已今非昔比,人事變遷,若是派出弟子一一前去核查落實,有些不切實際。最後決定,隻派出弟子去最近發生過異常現象、看起來可能同邪修有關的地方查看一番,看是否有邪魔之氣的痕迹。
如果說,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想在世間尋找邪修下落,無異于大海撈針,那麼,面對紛雜的各種消息,想從中尋到有用的線索,難度也不小。
派出的弟子,去了大概十個疑似出現過邪魔之氣的地方。這些地方都涉及一些特異的失蹤、死亡、疫病、山裡突然性情大變的動物等。但待弟子們返回來後,并未帶來有用線索。出現的異常現象,不過都是些尋常的人間懸案,與邪修無關。而疫病,确實隻是疫病,沒有邪魔之氣的痕迹。
倒是出現性情大變的動物的山中,弟子們發現了濃厚的妖氣,最後發現,是深山裡有幾個成了精的樹妖,在山中釋放出能夠迷惑動物的毒霧,使得山裡許多動物,紛紛尋着毒霧的方向而去,最終變成樹妖的血食。有幾隻性情大亂的,橫沖直撞跑到山下的村莊中,傷了許多村民,因此才被發現。
眼看着一個多月過去,秋天都已經來了,但收集到的信息無用的多,有用的幾乎沒有,而且漸漸地,傳來的信息愈來愈少,邪修的蹤迹卻仍不可尋,三門二派于失望之中,都有些備受打擊。
大家都知道,邪修修為高深,單是年輕的那個,已經能夠化神,這可是比上乘高階還高一個層級的修為,另一個上了年紀的邪修,其修為究竟如何,更無法輕易揣測了。若是兩人就此銷聲匿迹,躲藏起來不露一絲痕迹,修行界還真是拿兩人沒有辦法。但若是這樣的隐害不除,修行界乃至人間,便一天無法獲得真正的安甯。
為此,五派掌門最近都是日夜不寐,深思竭慮,隻想盡快想出辦法,找到邪修。
其中,要數青松門的戚鄭南,最近一段時間,對邪修和邪魔之氣一事,較其他掌門更多一重憂憤。
自夜家寨歸來後,夜無虞同戚鄭南說的話,便一直盤亘在戚鄭南心頭不散。時至今日,再次回想當年沈清婉遇害一事,戚鄭南也已發現其中蹊跷。扪心自問後,戚鄭南不得不承認,他所認識的夜飛雪,性情潇灑,坦蕩率直,四處遊曆之餘還常常除妖除惡,絕非會濫殺無辜之人。除非當年的夜飛雪中了魔,失去了正常理智,否則,定不會做出殺害産婦之事。但那夜他同夜飛雪在一起,她有沒有中魔,她體内有沒有邪魔之氣,他再清楚不過。
往事啊,終究是不可追尋的好。這一回顧,讓戚鄭南倍感沉重。曾經以為是夜飛雪殺害了沈清婉,就已令他震驚過、沉重過、傷痛過。而現在,若是當年夜飛雪并非有意殺害沈清婉,事情果真另有隐情的話,這就更令戚鄭南震驚與沉重了。兩個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女子,皆是因當年之事身亡,而如果,那一夜,他保持心意堅定,沒有任由自己情念泛濫,一切大概都會不同。又或者,當年的他,始終相信夜飛雪絕非那樣的人,那麼,至少……至少……戚鄭南不願再繼續想下去了。
如今,他最想做的,也最應該做的,便是竭盡全力,無論如何也要将邪修找出來。這不僅關系修行界乃至人世間的安危,更關系當年事情的真相。
面對至今仍無邪修半點蹤迹線索的困境,戚鄭南想了想,再次将彙總好的信息拿出來,準備再仔細地篩選一遍。
這件事,他本可以放心地交給心意缜密細緻的古山白去做。但古山白雖說已經回了青松門,但畢竟情毒曾在體内爆發,對身體始終有損,需閉關一段時間調理身體,故,他便未安排古山白任何事,隻讓他安心休養。
各門派彙總後的信息,經過整理後,已經按時間順序由遠及近排好。這樣看起來,不至于顯得雜亂無章。但其實,除了在時間上一目了然外,所有信息看起來還是異常雜亂。
戚鄭南已将青松門的日常事務托付給掌事古越,自己則整日在書房中閉門不出,細細梳理手上的信息。
邪修除非什麼都沒做過,否則,必然會多多少少留下些痕迹,隻是,這些痕迹是否曾被修行人留意到,則另當别論。
戚鄭南反複看着浮在半空中,用靈力寫就、整理記錄于靈帛書卷上的上百條信息,時不時擲出一道細如線的靈力,将他認為或許有用的信息做個标記。随着反複斟酌思考,一些原本做了标記的信息,又會被取消。
漸漸地,被他标記篩選過的信息,隻剩下了零星的幾條:
1、四十年前,北方石溝山兩個小村,分别爆發疫病,村裡的人幾乎一夜之間全部失去生命,說不定同邪魔之氣有關,常年在北方深山修行的澄心老道留;
2、二十一年前的冬天,北原城王府上方曾有黑鳥飛過,懷疑可能同邪修有關,日常遊走四方的關夫子道友留;
3、二十年前,北原城外西郊的慕家夜間發生大火,此火乃是帶着邪魔之氣的魔火所緻,匿名者留;
4、八年前,北城,邪修出現,誘騙美貌女子,奪取元陰,以助其修煉邪功,匿名者留。
戚鄭南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這幾條信息上,想了想,又加上了兩條信息。
看着眼前的信息,戚鄭南心中忽明忽暗。
翌日,戚鄭南喚來古越,讓他立即聯絡其他二門二派,以他的名義,請其他掌門召開商讨,有急事商議。
下午時,三門二派進行了掌門讨論會。
戚鄭南将他整理的幾條信息,傳到五方顯影傳聲通訊大陣的中間空白處,給其他幾位掌門共享:
1、四十年前,北方石溝山兩個小村,分别爆發疫病,村裡的人幾乎一夜之間全部失去生命,說不定同邪魔之氣有關,常年在北方深山修行的澄心老道留;
2、四十年前,北方,冬,雪杄山雪杄派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3、二十一年前的冬天,北原城王府上方曾有黑鳥飛過,懷疑可能同邪修有關,日常遊走四方的關夫子道友留;
4、二十年前,北原城外西郊的慕家夜間發生大火,此火乃是帶着邪魔之氣的魔火所緻,匿名者留;
5、八年前,北城,邪修出現,誘騙美貌女子,奪取元陰,以助其修煉邪功,匿名者留;
6、現如今,寂北荒地,邪修出現。
待大家都已讀了信息後,戚鄭南道:“各位,這些信息看似毫無關聯,但若仔細斟酌,便會發現,若這些信息都是真的,那至少說明,邪修常在北方出現。或許是因為,越往北去,山多人少,氣候惡劣,更容易隐匿行迹,但亦有可能,邪修本身偏愛北方,因為,他們本就來自北方。”
火棕門的伏雷遠道:“邪修修煉邪魔之功,可能會奪取活人精元提升修為。戚掌門是否是懷疑,四十年前北方爆發的疫病同邪修有關?”
戚鄭南道:“正是。而且緊跟着,雪杄派就遭到了滅門。隻是不知石溝山在北方何處,如今那兩個曾遭疫病的小村是否還在?”
黃楊派的吳葛翁道:“石溝山乃是北原城以北的一座小山,其山腳村落亦屬北原城所轄範圍。”
又是北原城?
所有人瞬間沉默不語,表情肅然。
片刻,紫杉門沈天聞道:“北原城慕家曾經發生的大火,雖不知是何人傳來的消息,但此條消息卻肯定當年之火,乃是邪魔之火。北原城的慕家,據說曾是北原城有名的商賈大家,其家宅遺址,現在應該還在吧?”
吳葛翁道:“關于石溝山的小村現狀,以及慕家遺址,稍後我可派出弟子前往查看一番。”頓了頓,吳葛翁捋着胡須,緩緩說道:“說到北原城,我倒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舊事。十九年前,北原城曾發生過一次動亂,據說,當時的北原城王,想要擁兵自立,脫離中原的管束,不過,後來動亂被鎮壓了,叛亂失敗的北原城王因此在王府中自缢而亡。”
紅楓派的張端陽點點頭,道:“此事,當年我亦有所耳聞。”
吳葛翁說的事,在當年确有其事。但因為這是發生在人間的俗事,修行界一般不會關注,也很少讨論此種事件,所以除了北方的兩派因為離得近,曾聽說過外,其他的三位掌門,并同修行界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戚鄭南看着眼前的信息,思忖片刻,緩緩道:“北原城王若想擁兵自立,必然需要财物招兵買馬囤積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