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得您!”
一旁的紫衣侍衛裡有一個人驚呼。衆人看過去,他躬身從裡面站出來,谄媚道,“小的之前在上京服侍過二老爺,有幸見過少爺一面,您是二老爺家的長子柳群玉柳三少爺!”
景旬月呼吸一松。沒想到真的能碰上一個符合的人。
小胡子駭然,又看了柳群玉一眼。
他不是沒有聽說過柳群玉的名字,隻是這個人七年前就已經離開本家,不知所蹤了。他五年前才來柳家工作,也沒去過本家,便不記得這個人。
但他也并非對柳群玉此人全無了解。
此人是柳家柳長琴柳二老爺的嫡長子,年少便負才名,自幼聰慧好學,隻是柳家一家子腦子不正常的,連帶柳群玉也一樣。
此人自幼便有不治的頭痛之症,晨輕昏重,多少名醫太醫看了也是一籌莫展。不知是因頭疼,還是柳家的血脈就不正常,柳群玉從小便暴虐成性,小時候便無端發怒咆哮,長大了更是變本加厲,尤其是他十三歲母親上吊後更是。
這人總借口說有人瞧不起自己而對無辜之人拳打腳踢,暴虐殘忍,比他父親的風流花心更不可理喻。若非律法明文寫了不許殺人,他或許早已沾了不知多少條人命。
隻是,多年沒有消息,小胡子還以為這柳群玉已經死在外面了。
柳群玉睥睨着這侍衛,朝他靠近,問:“既然你見過我,為什麼第一面沒認出我?”
侍衛惶恐地左右看看,嗫嚅道:“小的多年沒見過少爺了,少爺的樣貌與往日有所不同,小的一時沒認出來……”
柳群玉用一種銳利的眼神盯着他,逼近他:“讓我來說吧,你見我像個瘋子,才想起柳群玉的名聲,因為在你的印象裡,我柳群玉就是個瘋子。對嗎?”
侍衛驚慌地連連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少爺!”
柳群玉攥着手,盯着他好一會兒,半晌,才松開手,笑了:“你怕什麼?你既是唯一一個認出本公子的人,本公子理所當然要賞你。”他拍掌,指向小胡子,道,“這人我不喜歡,日後,便由你接替他的職位。”
“等等,公子!”小胡子撐着笑,連忙出聲,“可不能就這樣認了,那黃二老眼昏花了,興許認錯了也是有的。我們東家……對,我們東家還在路上呢!”
景旬月又提起一口氣。
柳群玉睨着他,忽而又笑:“你說的東家,究竟是哪位?”
“您若是柳群玉柳三少爺,那我們東家您肯定是再熟悉不過的,她是……”
外面正好傳來些聲響。
一名身着煙紫色衣裳的女子碎步婀娜地走進門内。她兩側的長發挽起來,柔柔地垂挂在耳側,像是挽着一對彎月。眼神輕盈,仿若袅袅虛煙似的飄渺而迷亂。唇上畫着嫣紅的蝴蝶唇妝。
她靜靜地微笑着,看過屋内的人,落在柳群玉身上時,笑容消失了。
柳群玉看過去,眼神也停滞了片刻,他的手顫抖着,叫出了那個名字:“淡聲……”
他誰都想過了,就是沒想到小胡子所謂的東家,居然是她。
“哥哥!”柳淡聲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她飽含情誼地望着柳群玉,快步走上前來。
柳群玉也迎上去。
“噗嗤……”
他低下頭,看見一把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腹腔裡。再擡頭看,隻見柳淡聲飽含熱淚地深情地看着自己,手裡緊握着那把匕首。
鮮血湧出,濕透了她纖瘦的玉手。
柳群玉笑了,血從齒間溢出,聲音有些釋然:“淡聲,好久不見啊。”
“哥哥,好久不見啊……”柳淡聲流下淚,泣不成聲。
“你做什麼?”明易眼睜睜看着血從柳群玉的口腔和腹腔湧出,急了,幾步上前,搡開柳淡聲,扶着柳群玉,低頭去看他的傷口。
柳淡聲被他一推,順勢柔柔地向後倒了兩步,被身後跟随的婢女扶住了。她眼含淚水,用袖子遮掩嘴唇,望着柳群玉,眼神裡充盈着委屈和控訴。
“哥哥,你這一去就是八年,不曾回過一次家,也沒有來看過一次我。”她全然不顧明易說了什麼,隻盯着柳群玉,“娘離開了,連你也丢下我一人去了,就留我一個人在那樣的地獄裡生活——你為什麼不把我一起帶走?”
柳群玉神色複雜,低下頭,不看她,隻道:“抱歉。”
柳淡聲忽而笑了,她陰狠地用仇視的眼光看他,那眼光令柳群玉心驚,仿佛與娘親的控訴如出一轍。她上前兩步,明易想攔住她,卻被她胳膊一掃推到一邊去。
“明公子!”
景旬月扶住他,擡頭看向柳淡聲,眼神中流露出迷茫和厭惡。
柳淡聲今年十七,卻也是惡名遠揚。她同她同胞的兄長柳群玉一樣沒有什麼花名,卻有殘暴狠毒的惡名。且比之柳群玉,柳淡聲更是後來居上,去年便聽聞其當街打死人,鬧到官府去,又因為官官相護不了了之。
她雖知道其人神經,喜怒無常,怎麼連面對自己的親哥哥也如此瘋狂?
景旬月甚至還沒能完全接受明易的師兄真的是柳家柳群玉這件事,又受到柳淡聲無差别攻擊的震驚。
“你這個懦弱的……懦夫!”柳淡聲痛罵,“你為什麼還活着?你為什麼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