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

明易道，目光澄澈，堅定地看着柳淡聲。

“明易！”柳群玉急了，他擋在明易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語氣強硬起來，“跟我走！”

“哥哥，這是人家自己的決定呢。”柳淡聲饒有趣味地看着，“你怎麼能幹涉人家呢？”

柳群玉緊緊盯着明易一陣。明易也望着他，那向來波動的情緒化的眼裡，現在一片平靜。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内心連半點漣漪也沒有嗎？

片刻，他洩了氣，退開了。

“我知道了。”柳群玉看向柳淡聲，喪氣道，“淡聲，他對我很重要，請你不要弄……”他本想說不要弄死，但轉念一想，柳淡聲興許本來就不會弄死明易，而且單單隻是不弄死這請求也太低了，便換了個詞，“别弄壞他？”

不料，換了個更詭異的詞。

柳淡聲掩唇笑起來，她故作矜持地哼了一聲，道：“什麼叫弄壞？可能會弄壞他的是哥哥才對吧？我又不能對他做什麼。”

柳群玉垂着腦袋：“是是是，妹妹大人大量，不會做什麼的。”

“别給我戴高帽。”柳淡聲翻了個白眼，“行了，哥哥，沒你的事了。稍後我會派人把那三個家夥送到你那兒去的。明易留下，你回去吧。”

柳群玉腳步挪了挪，看了看明易，又看了看柳淡聲，垂頭喪氣地往外走。行至門口，他頓住，折回來，道：

“淡聲，這裡是清陵，本家的人不在這裡。我想，也許你可以更輕松一些，不必一直端着什麼禮儀姿态——我知道那是他們教你做的，但你現在既然已經這麼厲害了，也許……可以不依着他們說的做了？”

柳淡聲唇角的笑消失了，冷冷地盯着他：“你可以走了。”

柳群玉這才離開。

柳淡聲挪過眼，瞄着朝門外巴望着的明易，優雅地捧起茶杯，小啜一口。放下後，略略向後靠了靠，饒有趣味地看着明易：“你不怕——死在我手上？”

明易轉過頭，用那雙仿佛透明的瞳孔朝柳淡聲望了一望。

“柳小姐不會傷害我的。”他笃定道。

柳淡聲的輕松再次消失。她冷睨着明易，嘲弄：“你倒是有自信。”

柳群玉離開了夕甯院，走在道中，心卻靜不下來。他腦海裡回想着全是明易那樣輕飄飄的應承和不曾變化的臉色。明易做出這樣有風險的決定，哪怕是消耗了自己的安危，怎麼也毫不在乎呢？

哪怕……哪怕柳淡聲是他的妹妹，或許行事會有所顧忌，不會取他性命，卻也不代表不會做别的什麼。

她可是連自己這個親哥哥都想削成人彘的。

眼瞧着一個過路的婢女朝他矮身行禮，他叫住了對方。

“你是哪處的丫頭？做什麼去？”

那婢女沒想到柳群玉同她搭話，慌亂地後退一步，才怯怯地回答：“我是漫爛小姐的婢女環兒，小姐正喚我去淡聲小姐那兒，問問五天前淡聲小姐帶回的叫華蘭英的小奴作何處理，若是無什麼緊要的安排，便問問能不能交于漫爛小姐處置。”

“漫爛小姐？”

“是柳三老爺的女兒，論親戚，應當是您的堂姐。”

柳群玉回憶。

他對清陵柳家的了解不深，隻知道這裡隻留着上京柳家的一衆旁系。應當是祖爺爺那一輩就分開的兄弟血脈。柳群玉的祖爺爺帶着妻子遷居上京，他的其他兄弟姊妹便留在清陵。

後來，因祖爺爺官居高位，便以上京那一脈為本家，清陵這幾支為旁系。雖說上京城柳家為本家，遠比清陵柳家恢宏氣派，但實際上，清陵的柳家人才是盤綜錯節，密密麻麻得多。

這位柳三老爺也是清陵的柳三老爺。隻是，也不知道這柳家在柳淡聲來之前是誰管家，誰主持大局。

柳群玉思索一陣，又問：“那小奴什麼來曆，竟然取得了漫爛姐姐的歡心？”

環兒答：“是一位姿容秀麗的年輕男子，淡聲小姐身邊那些異客在靈憂山捕來的，途徑虛水居門外時漫爛小姐瞧了一眼，便一直惦記着，今日才遣我去問問。”

“原是如此。”柳群玉若有所思，吩咐道，“你去問時，可否替我瞧一瞧淡聲在做什麼？她身邊有個身着黃邊白衣的青年人，本是和我一起的，你悄悄幫我看看他怎麼樣了？我在這裡等你。”

環兒應了，低着頭快步朝夕甯院去。

沒一會兒，環兒身後跟着另外一名身量高挑，眉眼含笑的婢女來了。

那婢女也向柳群玉低眉行禮，眼光流轉間卻多了份笑靥的風情。這女子柳群玉也是見過的，方才在夕甯院裡，就候在柳淡聲身邊。

“大公子好，我是小姐屋内的紅伊，得了令帶環兒來去庫房取那小奴給爛漫小姐送過去。”紅伊笑道，臉上不帶羞怯，那眼神也直率大膽，毫無懼意。

柳群玉清了清嗓子，正想問問明易和柳淡聲在做什麼。

那紅伊便搶聲笑道：“大公子是想問問明公子現在如何了嗎？”

柳群玉挑眉，點了點頭。

紅伊眼睛一轉：“大公子放心，小姐向來仁愛多憫，決計不會令明公子受什麼傷痛，興許隻讓他陪小姐玩鬧一陣便給公子送回來了。”

她話音一轉，“大公子也有三個小客人不慎被拿住了，紅伊這次去，也是要替公子将那三個小客人放出來的。大公子可要跟我去？”

“我也去？”柳群玉訝然，“淡聲放心我去嗎？”

紅伊笑：“大公子說笑了。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說什麼放心不放心的。柳家也是大公子的柳家，自家人何必見外呢？”

柳群玉便跟着這兩個婢女走。

紅伊領着兩人左拐右拐，進了一處隐秘的院落。院門口守着兩個元嬰期魔修，光看氣息，便知道他們的修為遠在柳群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