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随柳漫爛進宮。

樂儀稀奇地左右環顧，他還是頭一次見人間的皇宮是什麼模樣。身邊不斷有宮女太監經過，偶爾聽見一個太監講話的時候，他拿這個聲音和肖雲逸的聲音對比了一下，驚訝地發現竟然出奇地相似。

因此他更覺得稀奇，甚至忍不住想笑。

柳漫爛看到他的樣子，也沒說什麼，隻是把他帶到了永壽宮。宮女很快去通報，又有人前來引路。一路上，他連簾子都沒機會掀，什麼事都有人幫他做，他隻需要目不轉睛地大步向前走，完全不必考慮前面有什麼妨礙。

柳淡聲着一身素衣，伏于桌案前，似乎正在看什麼東西。聽到動靜，她便放下了書，露出那張不施脂粉的臉。

樂儀大緻環顧了一下，驚訝地發現這裡的場景與他印象中的宮妃住處全然不同。沒有梳妝台，沒有胭脂水粉，也沒有什麼精巧漂亮的物件。

内室裝飾素淡，又非簡樸。四面牆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名家畫作。柳淡聲身後是一個兵器架，上面擺滿了各式武器。

而她正随意地坐在桌案前。

“請坐。”柳淡聲擡手，指了指一邊的蒲團。

樂儀盤腿坐下，笑吟吟地朝她打招呼：“想來你就是群玉的妹妹了，我是他的師兄，樂儀。清陵時我本也在，隻可惜沒能見你一面。今日見了，果真不同凡響，和群玉一樣都是不俗之人。”

柳淡聲颔首，問：“先生來找我，有事？”

樂儀看了看四周的宮女太監，未等他開口，柳淡聲便揮手，叫所有人下去了。

樂儀略微訝異：“我還想我為外男，本不該與後妃單獨共處一室。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柳淡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先生也是修真人士，緣何注意這樣的繁文缛節？”

“看來是我狹隘了。”樂儀笑，沉靜地垂下眼思考了一下，忽而起身，走向柳淡聲。柳淡聲擡起頭，注視着他，不為所動。

樂儀走到桌案前半蹲下，開始從戒指裡掏東西，一邊掏一邊介紹，同時緊張兮兮地往外面望。

“群玉說你沒有靈根，無法修仙，但或許可以試試修魔。這本是我們去魔域魔都專門借到的一本秘籍，想來比較适合你。”

“這幾本是群玉挑的，他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這幾個是防禦性法器，最近上京不太平，群玉特地找了一些凡人可以用的高階法器，很容易上手，隻要戴在身上就行。”

“這個靈玉……如果你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情，可以用這個聯系群玉，能用很多次——沒事也可以聯系，可以遠程交流很多次。”

“群玉現在在魔域還有些事，如果你這邊有事他可能沒法馬上回應。所以我會在上京呆一段時間，直到上京安全。”

樂儀快速地說完，頓了頓，又道：“……但我想，也許你并不需要保護。”他注視着柳淡聲，慢慢道，“上京的事情，是因你而起的嗎？”

他并沒有什麼确鑿的證據，隻是依靠着直覺、一路上的異狀和對柳群玉的了解快速地做出了這個判斷。

柳淡聲身上有一種和柳群玉類似的氣質，但她身上的這種氣質俨然要比柳群玉更激烈。相對于她，柳群玉甚至顯得更纏綿悱恻。

他盯着柳淡聲，等待着她的回應。

柳淡聲也看着他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上身随意地往後一靠，随意地支着一條腿，眉眼仿佛挑釁又仿佛嬉笑似的瞅着他：“倘若真是我……你這麼大大咧咧地問，就不怕因此送命嗎？”

樂儀對上她的眼睛，慢慢地笑了。

“原來真的是你。”他的語氣稱得上輕松，甚至饒有趣味地追問，“你什麼時候有的蠱蟲？難道是從久斐那裡拿到的？你不僅擺脫了久斐給你下的蠱蟲，甚至還得到了能夠操控它們的能力？”

“韓洛伊和煙箐儀……也被你抓起來了？”

柳淡聲稀奇地觀察他，似乎在判斷着他的目的：“難道你自信蠱蟲影響不到你？”

“不，”他聳肩，“合體期魔修弄出來的東西，對付我想必綽綽有餘。我又不是柳群玉，沒有險境脫身的氣運，也不會抱有這樣僥幸的願望。”

柳淡聲愈發看不懂他，凝神端詳：“你倒是奇怪，難道你不怕死嗎？”

“你會殺我嗎？”樂儀笑，又垂下眼睛，“至于死嘛……”他的聲音不免地低沉下來，“這有什麼好怕的呢？”

柳淡聲斟酌着什麼，撚着手裡的毛筆杆。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你想控制整個王朝嗎？”樂儀感興趣地問。

“是，又如何？”柳淡聲高擡下巴，倨傲道。

樂儀微微搖頭：“單靠蠱蟲可不行，這麼做有風險，若是被修真界真正注意到，早晚會派更強大的修士來剿滅你的。”

他所說的，柳淡聲也并非不知道。她沉吟片刻，問：“你有什麼高見？”

樂儀聳肩：“我對政事一竅不通，但我知道，你現在不敢有什麼大動作，是因為韓洛伊和煙箐儀還在上京。我可以用一點辦法，讓她們自己回去——隻要她們不知道幕後黑手是你。”

“你為什麼這麼做？”

樂儀張開手，微笑：“這樣不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