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試試和大閻王求求情?”
看不得施嘉意失魂落魄的模樣,簡文心在午休結束後提出建議。
施嘉意愁眉苦臉:“不知道大閻王願不願意把相機還給我……”
何思姝回過頭,寬慰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施嘉意淚花朵朵,眨着可憐巴巴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認:“真的嗎?真的陪我去?不會太麻煩你嗎?”
“真的。”何思姝點頭承諾她。
“現在就去?我看時間還早……我陪你走一趟?”
“可以可以!”
施嘉意拉着施嘉意前往教務辦,但最終殘存的一線理智告訴她,不能把何思姝帶到那個水深火熱的大坑裡。
“你就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施嘉意把何思姝安頓在辦公室轉角的樓道,兩眼視死如歸,朝辦公室去了。
何思姝一人無聊,想起施嘉意午休前的話,鬼使神差地往樓道拐彎處的大鏡子走去。
這面鏡子足足有一個半人那麼高,安靜地嵌在牆裡,映出何思姝的身影。
午休後的樓梯間人員稀少,何思姝一開始隻是盯着鏡子有些出神,慢慢地,她發現整個樓道根本無人在意自己,幹脆在鏡子前揉了揉自己的臉蛋。
鏡子上方的窗口透進朦胧天光,如同一席薄紗悠悠鋪展,靜谧的樓梯上方,忽地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
何思姝一驚,猛地回頭,連發尾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誰?”
離何思姝五六級台階的上方,穿着校服的少年笑吟吟地望着她,眼下點着一粒柔情細痣,仿若山谷間一顆細小美麗的岩石。
他輕巧地做了手語。
【漂亮。】
石子落入山谷,山谷不語,岩崖上的春花卻見證了一刹那的幽鳴。
何思姝回過神,那人卻倏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思思?思思?”施嘉意的手在何思姝面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何思姝定定神:“……我沒事,倒是你,相機要回來了嗎?”
施嘉意癟了癟嘴,失落地說:“沒呢,主任說一定要家長來,不然畢業再還給我。”
“什麼?!”何思姝有點吃驚,但還是安慰她,“那你趕緊和家裡人說說,相機這東西還挺貴重的。”
“嗯……”施嘉意有氣無力地應答。
回家後的施嘉意第一時間打開汪小美同志的微信。
汪小美同志那邊剛巧進入冬令時,和自己隔着十三小時的時差。
施嘉意看着汪小美的職業頭像,想找她幫忙的心思一股腦地消散了。
施嘉意花了五分鐘思考是先洗澡還是先在地闆上坐會兒,思來想去還是拿了毛巾進浴室。淋浴器的熱水把施嘉意從頭到尾澆了個遍,可惜疲憊和春天剛長出根的野草,在潮濕裡長了一高又一高。
如果此時有個帥裂地球的男人從濕漉漉的玻璃外蹦進來,施嘉意都不一定有大喊色狼的力氣,事實上,現在能讓她表情變化的隻有汪小美同志突然從國外飛回來,大手一揮主動說“你的相機問題我都幫你解決”。
白汽缭繞,少女垂着眼,一隻手扶着牆,整個人赤身裸體地沐浴在小瀑布中,水流順着鼻尖淌過她春日櫻紅的唇,從下巴劃入瑩白的鎖骨,嘩嘩地像條山澗小溪,和白瓷的磚共奏缱绻的歌。
簡單擦拭身體,施嘉意按照慣例抹好身體乳,絲絨花瓣的奶糖味隔了有三四秒才徹底占領整間浴室。施嘉意本來不喜歡這款身體乳,但奈何汪小美忘了幾回她想換身體乳的請求後,她硬生生将剛抹上出現的口水味給聞習慣了。
習慣就是這樣,不一定是這個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是覺得以前都這樣做了現在就這麼繼續下去也無所謂。
片刻的恍神裡,施嘉意沒來由地想起外婆。
頭發花白的奶奶是整座北臨唯一能和施嘉意說的上話的人,汪小美同志雖然也理解她,但畢竟到處出差,施嘉意日常生活裡最常見到的就是奶奶魏小萍。
魏小萍是個不得了的女人,雖過七十大壽,但身體依舊硬朗,整天生龍活虎得跟大院門前的倆石獅子無二。
施嘉意每回見到這個老人都覺得她有返老還童的趨勢,并且這樣的趨勢随着年歲漸長愈加明顯。施嘉意離開北臨的那天拽着車把手嚎啕大哭,魏小萍在旁邊含着淚罵她“沒出息”。
魏小萍罵她:“我又不是死了,别在我大門口哭喪!”
說完,魏小萍心口酸脹:“你那死爹過年還得喊你回來過年,到時候有你哭的,現在哭什麼哭,新日子的運氣都給你哭沒了!去了南桑就是新日子,知道不?得多笑笑啊施嘉意……”
車開出一段路,施嘉意探出腦袋看了最後一眼魏小萍,施嘉意哪裡會不知道還有下一次、下下一次的相見,施嘉意隻是單純地為這次離别感到撕心裂肺的難過。
魏小萍沖她大喊:“施嘉意!要記得吃午飯,你這死小孩再敢不吃午飯,你看我來南桑不打斷你的腿——”
施嘉意嘶啞着嗓子喊了句“知道了”,車就拐出巷子,門口的石獅子和魏小萍都在轉角消失了。
魏小萍說打斷她的腿是假的,這個脾氣暴氣性大的老人,孫子孫女加起來超過一把手指,但施嘉意知道魏小萍孫輩孩子再多,也是最寶貝自己的,哪能真打斷自己的腿。
所以,施嘉意來了南桑依舊不吃飯,魏小萍也确實沒拿她沒辦法。畢竟魏小萍唯一會耍的電子設備是相機,對智能手機可謂是一竅不通。
魏小萍有七八個寶貝相機,她把它們放在和施嘉意同等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