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掩的大門從外面打開,服務員小姐進來:“魏夫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加拔絲地瓜和糖醋小排嗎?”
魏小萍一愣,忽地笑出聲:“原來是你啊,小李,這麼多年不見,我們還真是有緣分!你家這菜名太花了,我就樂意找你點,實誠!”
小李捂着嘴笑笑:“您真是太擡舉我了。”
魏小萍沒看菜單,随口報了幾個施嘉意小時候愛吃的菜:“拔絲地瓜,糖醋小排都要,今年再來份闆栗烤鴨,你們家是不是又給換名堂了?”
“今年确實換了,我給您登記上,您稍等!”
魏小萍轉頭和施嘉意說:“你也要少吃海鮮,這東西尿酸高,你得小心别吃成痛風。”
施嘉意:“……”我才十六歲啊!!
場上的氛圍古怪,施嘉姮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處于青春期的孩子哪能不懂長輩的偏心,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少女的心在半空晃蕩。
幾人還未動筷,徐琳見施建宇毫不作态,任由自己的媽含沙射影,徹底甩臉色爆發:“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都是您親孫女,媽,您怎麼能這麼偏心?您也是從孩子過來的,不會不知道家長的偏心能給孩子造成多大的陰影吧!”
魏小萍冷哼一聲:“你現在倒是喊媽喊得順口了,從施建宇那兒聽說我決定立遺囑的事情了吧?以前結婚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巴巴地跑來喊聲媽……”
“您這是什麼話……”徐琳的氣焰肉眼可見地消去不少,“要不是當年您不同意我過門,我哪能不過來給您奉杯茶水?”
施嘉意沒出聲,沉默地看着這一切,她見施建宇的嘴巴開始抿成一條向下的弧線,這是施建宇發飙前的征兆。
百試百靈。
施嘉意冷眼等着施建宇作何反應。
沒想到施建宇卻好像被奪舍似的,隻剩音色染上疲憊:“行了,徐琳,你少說幾句得了……媽還在這兒呢……”
徐琳消弭的怒火頓時又蹭地直沖腦門,頗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施建宇,你出發的時候這麼說的?你不是說帶着我們娘倆回家團聚,這就是你說的團聚?老太太偏心施嘉意就算了,你現在倒好,也偏心那小白眼狼!你出發前怎麼說的……”
“你不是說施嘉意就是和你那前妻一樣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嗎?!”
包廂内死一般的沉寂。
施嘉意的大腦還未處理信息,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
施嘉意面前一盤帶着腥味的鮑魚飛了出去。
“啊——!!!”
手掌大的白瓷盤正中徐琳腦門,滾燙的湯汁濺了她一身,她驚恐地閉眼大叫:“臭婊子——臭婊子!我要殺了你!!!”
同樣地點都是酒店,六歲的施嘉意看見徐琳退縮了,但十六歲的施嘉意眼含憤怒,絲毫不畏懼她的任何恐吓:“你有種就打死我——你勾引有婦之夫,你見錢眼開和吸血蟲有什麼區别,我操你大爺——你才是這裡最不要臉的臭婊子!!!!”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被瘋子模樣的施嘉意吓到,徐琳下意識看向施建宇,這個可恨的男人還隻是冷漠地坐在主位,甚至對這場鬧劇露出嫌惡的表情。
徐琳被油膩的湯水澆了一身,本就怒火中燒,看見丈夫不作為,咚的一聲撞開椅子沖向施嘉意:“你這臭婊子生養的!你算什麼東西——你算什麼東西敢往我身上潑髒水!!!你敢惹我……我今天就殺了你……小婊子,我他媽今天就殺了你!!!”
魏小萍怒摔酒杯,忍無可忍:“你這婊子聽不懂話是不是,知三當三上位你還有理了?你裝給誰看呢,啊,徐琳——你他媽的現在裝清高給鬼看呢?!”
四下瞬靜。
無聲的較量裡,施嘉意從轉盤上奪了隻盤子,奮力敲碎後汁水四濺,純白的裙染上殷紅。她将鋒利的那角對準徐琳,視線死死咬着女人,目眦盡裂:“徐琳,你是我爸現在的老婆,你說我,我認了;但你要說我媽的一句不好,我們就試試死在這裡的到底是誰?”
老太太冷着臉,轉向施建宇:“你看看你的好老婆,施建宇,你就是這麼氣你媽的啊?到底我是你媽,還是那婊子是你媽——”
啪!
原本落在施嘉意臉上的巴掌,最終打在了徐琳臉上。
徐琳撕心裂肺地怒吼,瘋狂拽着施建宇的頭發破口大罵,在外光鮮亮麗的男人自尊哪受得了這等挑戰,兩人很快在包廂内扭打。
下的全是死手。
施嘉意拽着裙擺後退,抖着聲音冷笑:“呵,呵……一群瘋子,一群瘋子!”
打得越激烈越好,打得越痛快越好,最好打得家破人亡!施建宇,這就是你當年不惜辜負汪以美也要在一起的拜金女啊,你真該看看你現在有多狼狽、有多可笑!
打吧。
打吧!
快讓你現在的寶貝女兒看看,看看自己的父親是多麼僞善!看看自己的父親有多軟弱!
包廂内,施嘉姮上前制止,反被打了一巴掌,現在也坐在地上大哭。
凄厲的哭聲隔了包廂門,在施嘉意耳畔漸漸褪去。
她靠着瑩白的牆,從頭到腳止不住地顫抖,直到此刻,她心中滔天的恨意才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潮濕的悲涼。
“……施嘉意?”
她低着腦袋喘息,在大理石磚上如瀕死的海魚。
少年的嗓音帶着小心翼翼的詢問:“施嘉意?”
施嘉意被這一聲呼喚吓到,猛地從情緒中抽離:“……陸垣也?”
少年垂眸,廊道夾角處,少女脆弱的身形被攏在他的陰影裡,他不知道施嘉意為什麼在這個歡聲笑語的佳節淚流滿面,但她的淚水像是擁有某種撥雲見日的魔力。
陸垣也看見了施嘉意的痛苦。
她淩亂垂落的幾縷發絲和主人如出一轍,都倔強地咬着牙,瞪着眼,不願意向柔軟的肩頭屈服。
不遠的通道盡頭,女人溫柔詢問:“阿垣,那邊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