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意在她旁邊坐下：“還好吧，樹大招風。”

嚴霜識在側邊的沙發擡起腦袋：“是這樣的，人紅了之後确實是非多。”

項芫委屈：“明明老師您攝影技術這麼好，這些人簡直有眼無珠……而且她們不喜歡就算了，還非得在評論區踩兩腳，真是吃飽了撐的。”

她順勢點進對方的主頁：“這人的主頁明明分享的都是什麼禅意，什麼家和萬事興，這兒還有張她孩子的照片呢……主頁看着世界和平超脫世俗包容萬象的，怎麼說起話來這麼刻薄？”

施嘉意被她的一連串成語逗樂：“好啦，她說話是她的權利，每個人都有發言權。給你二十摸摸，别生氣了……”

項芫揉着貓腦袋，半分鐘後，氣還真消了大半：“難道您真的不在意那些惡評嗎？我看您很少會控評。”

施嘉意背靠沙發，選了個舒适的角度仰起頭：“你說的那位‘愛讓風止’，我其實知道她很久了。在我剛開始做自媒體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現在我的評論區，說我拍攝的人物都是頂頂漂亮的美女，換個人也能拍出這樣的效果。再後來，我的粉絲越來越多，但我總能在人群裡發現她。”

“她是我衆多黑粉裡的一個，但卻也是讓我覺得最好玩的一個。每當我在社媒平台發布動态，不管是微博，小紅書，抖音，哪怕是微信同步的視頻号，她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我的評論區，以統一的話術模闆套着千變萬化的理由，指出我作品的不足之處。”

項芫：“可這樣的人真讓人讨厭，不喜歡的話不可以離得遠一點嗎……非得湊上前罵人……”

“其實我早就看過她的主頁，”施嘉意釋然地笑笑，“她應該是個三十多歲的寶媽，在她看着我日漸成長的這段時間裡，她的寶寶從剛剛會爬行到學會了蹬小自行車。她肯定不知道，她在關注我的時候，我也同樣在關注她。這五六年的時間裡，我不可否認地讨厭過她，但漸漸地，我開始覺得她其實和其他女孩子沒區别，她們都一樣可愛。”

“看着她指責我的那些評論，我想，她會不會其實是有那麼一絲絲喜歡我的。不然她總是追在我身後做什麼？難道這世上真的會有一個人去在乎八竿子打不到的陌生人嗎？”

施嘉意接着搖搖頭：“不會有那樣的人存在。”

她微微側過身子，輕巧地逗弄二十的尾巴：“一想到這些，我就沒有那麼反感她了。相反，我可能還有點開始喜歡她了。她很像我初中的一些‘朋友’，他們讨厭我人緣好，不僅受老師的喜歡，還總能在他們在意的女孩子中間找到話題，說實話，他們甚至恨不得組成男子義勇軍來抵制我。但以我現在的視角回看當時幼稚的我們，其實我是讨厭不起來的。”

“我的黑粉和他們一樣，他們讨厭我讨厭得太過于直白，居然讓我覺得他們很鮮活。也許，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沒有那麼多敵對關系，就比如我，我在構思不好創意的時候，也會覺得煩躁，要是這時候再看見哪位大神新發的作品，我會想，這麼牛逼的人怎麼不能是我？其實人和人都是一樣的，我們都一樣幼稚，一樣着急，一樣為達不到的明天焦慮。”

“我們隻是還在學習的過程中，我們還在學着對他人的成就報以坦蕩的欣賞，還在學着怎麼坦然地面對世界的陰暗面。但事實是，這種學習需要不斷地調整，不斷地撥開自己的虛僞和怯懦。”

施嘉意垂眸，神情淡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所有人都停下腳步聽她說話。

同樣，她也沒有注意到紀岚在旁邊招呼架起的攝像機。她在柔和的燈光裡莞爾一笑：“這對于被生活困住的一些人來說太過殘忍，你怎麼忍心剝開他們的不堪和委屈，堂而皇之地将他們的尊嚴踐踏……也許惡意确實不該存在，但我們也不應該借此成為他人的審判者。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審判他人的權利。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靜默良久，項芫紅着眼眶，忍不住癟了嘴巴：“偶像，我真的要愛您一輩子了……”

“那就愛我，哈哈哈……”施嘉意爽朗地大笑，“你喜歡我，是我的榮幸。”

項芫越過白色卡車給了施嘉意一個大大的熊抱：“我真的會愛您一輩子。”

紀岚混迹圈子許久，就算是直覺也大概能感受到什麼内容會大受歡迎。兩周後，施嘉意臨時抓拍的這段話将《小鹿森林季》成功送上熱搜第一。

但春某人卻并沒有因為粉絲大漲感到高興。

“一夜之間粉絲漲了三百萬，不開心？”男人伸手，遞給她玻璃杯。

施嘉意接過，難得的休息日，她挑眉舒了口氣：“說不定漲的都是黑粉。”

她抿了一口玻璃杯，嫌棄地吐了吐舌頭：“怎麼是溫水？”

陸垣也喝了口自己杯中的溫水：“你每天都喝果汁飲料，那些東西不好，你盡量少喝。”

施嘉意：“我還沒到保溫杯配枸杞的年紀吧？小女孩兒愛喝點果汁怎麼了？再說了，也沒見其他人和你一樣說我的果汁壞話。”

陸垣也：“那東西喝多了尿酸高。”

施嘉意沉默三秒：“……你這話怎麼和魏小萍一個樣？！難怪魏小萍老念叨你，要不你倆上醫院做個檢查，說不定你倆才是親祖孫。”

男人也不生氣，好脾氣地笑笑：“魏奶奶喜歡我，是我的榮幸。”

施嘉意：“陰陽怪氣。”

男人猝不及防地說：“施嘉意，我昨天聽見你十二點多上廁所……”

“？？？”施嘉意大驚，彈開兩步遠，“你變态啊？！”

開放式餐吧前，白流蘇桌布随着她退後的動作晃了晃。陸垣也解釋說：“昨晚我在處理工作，睡得晚。”

男人深邃的眼眸微動，而後定定地望着她：“……昨晚沒睡好？”

施嘉意今天又穿起了卡通印花的休閑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