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這位趙王妃命好,能得王爺如此一心一意相待。自己此番前來,不過是皇後娘娘與王府之間博弈的一顆棋子罷了,怕是難有什麼好結果。
崔海蓉本就不是争強好勝的性子,她平日裡也無甚事做,便待在自己的小院之中,做些精巧的針線活計,繡個帕子荷包,編些絡子、花籃之類的小物件。
每隔幾日,便讓紅玉将做好的東西送去趙靈犀院中,也不求賞賜,隻說是聊表敬意,給王妃娘娘解悶賞玩。她輕易見不到趙靈犀的面,也不知這些東西是否送到趙靈犀跟前。
轉眼間,天氣炎熱起來。各處屋裡都放了冰鑒,暑氣才略略消減了些。
許是因天氣熱,胃口不大好,每日裡又被兄長拘着玩耍跑動,袁琮眼看着肉嘟嘟的小臉,清減了一小圈。
袁承璟每日卯時初刻便準時起身,自己梳洗完,還要雷打不動地去将睡得正香的袁琮從被窩裡拖起來,一同去演武場晨練。
袁琮年紀小,正是貪睡的時候,哪裡肯依?每日裡撒嬌耍賴,無所不用其極,抱着自己的小被子不起來。
袁承璟是個極有耐性的,也不與他争吵,隻由着教習武藝的師傅衛嶽一把揪起袁琮,同去演武場。
袁承璟束着頭發,一身利落的短打,手持寶劍與衛嶽喂招,練得是揮汗如雨。袁琮東倒西歪地在小跑,跑不上幾步,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或是幹脆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踱着小步子。他不敢停下來,袁承璟打他是真打。
趙靈犀遍尋不見袁琮的蹤影,心中料想他又被袁承璟拉去了演武場。果見袁琮正一個人孤零零地走着,還在打哈欠。
趙靈犀也不上前打擾袁承璟和衛嶽,隻含笑對着袁琮招了招手。
袁琮頓時來了精神,真真是見了救星一般,一路小跑着奔了過來,歡快地撲進趙靈犀懷中,道:“娘!是不是要吃早飯了?”
趙靈犀将他抱了起來,在他汗津津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小饞貓!今日有你愛吃的肉末雞蛋羹,咱們等世子練完了劍,便一同回去用膳,可好?”
場中的衛嶽見王妃來了,遠遠地對着趙靈犀抱拳施了一禮,先行退下了。
袁承璟收了劍勢,走到場邊,接過侍衛遞上的汗巾,一邊擦着額上的汗珠,一邊對着趙靈犀抱怨道:“娘娘!琮哥兒都這麼大了,你還日日抱着他,也不怕旁人笑話,羞也不羞?”
袁琮聞言,從趙靈犀懷中探出小腦袋,對着袁承璟做了個鬼臉。
趙靈犀笑道:“他還小着呢,在娘眼裡,永遠是個小寶寶。世子,你對他太過嚴苛了。他才幾歲大?正是貪玩愛睡的年紀。”
袁承璟卻嘟着嘴道:“我也不大呀!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已開蒙讀書,每日也要習武一個時辰了!不過是讓他清早起來,跟着跑上兩圈,您瞧瞧他懶怠樣兒!”
趙靈犀笑道:“習武也要循序漸進,琮哥兒年紀太小,過早嚴苛的操練反倒傷了筋骨,将來會長不高的。再等他大一些,身子骨長結實了,你再帶着他,讓衛師傅好生操練他,也不遲。”說着,伸手揉了揉袁承璟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笑歎道:“唉,一大清早便能瞧見我家英姿飒爽、俊朗不凡的小哥,真是賞心悅目啊!”
袁承璟被趙靈犀一番誇獎,一張嚴肅的小臉蛋兒,慢慢紅了起來,一直紅到了耳根。趙靈犀樂不可支,抱着袁琮,轉身便往前頭去了。
袁承璟在後面跺了跺腳,喊道:“哪有做娘的像你這樣的啊,整日裡沒個正形,說話也不着調的?!”
趙靈犀也不回頭,背對着他揮了揮手,揚聲道:“趕緊回去洗漱換衣裳!若是遲了,仔細我們不等你,将好吃的都吃光了!”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用完了早膳。袁長瑛用小銀勺舀着碗裡的百合蓮子羹,對趙靈犀道:“娘,昨日崔姨娘送來的柳條編的小花籃很好看,我也想要一個。我能去崔姨娘的院子裡,讓她再替我編一個麼?”
趙靈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使得。你也不必去她的院子,讓阿蕪帶着你們去後頭的園子裡逛逛。若是想要柳條,便折些新鮮的柳條,若是想摘些鮮花用,也隻管去摘。讓崔姨娘她們陪着你一同玩耍便是。”她轉頭又對一旁的阿蕪道:“你也跟着她們一道去。仔細看顧着郡主,莫要讓她在日頭底下曬着了,也莫要讓她去水邊玩耍,仔細落了水。”
趙靈犀從未曾打探過崔海蓉是個什麼脾氣秉性,橫豎等袁晁回來,自有他來處置。自己身為王妃,能管的,她自然會盡心去管;不該她操心的事情,她也不胡亂摻合。
崔海蓉聽得郡主想讓她陪着一同玩耍,心中自是歡喜,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前途,皆系于主母的一念之間,又哪敢有半分怠慢?
卻說管繼勳被管國忠一番告誡,心中怒氣橫生。他着人暗中盯着義安王府的動靜,好借機發難。義安王府,除了采買的下人偶爾出入,皆是深居簡出。趙靈犀更是連京中各府的宴請也一概不參加,每日隻在府中教養子女,理事看賬,竟是半點把柄也抓不着。
倒是小世子袁承璟,時常由王府侍衛護送着,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行走,與各家鋪子裡掌櫃的、夥計都能說上幾句話。
男孩子家,總要多出來走動,開闊眼界,增長見識。凡是與這位小世子打過交道的人,無不稱奇,都道世子爺年紀雖小,卻被教養得極好,待人接物,為人處事,竟頗有幾分乃父之風,便是京中官宦人家的成年子弟,怕也多有不及。
趙靈犀因着先前太白樓之事,将袁承璟身邊的侍衛增加了數倍,出入皆是前呼後擁,絕不許他再有片刻落單。
管繼勳竟是尋不到半點下手的機會,心中愈發焦躁。他猛地一拍大腿,一個陰毒的念頭,已然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