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眼前這一幕,他伸出兩隻胖手,死死捂住眼睛:“我就是來取燈籠的,外面天黑了,一會兒要看不見了。”
他挪開手指,從指縫裡偷偷瞪了袁晁一眼,拎起燈籠,轉身一溜煙地跑走了,隻留下身後二人面面相觑。
袁晁擡眼看向趙靈犀,見她面上并無愠色,自己反倒是尴尬半天。
他起身,将趙靈犀緊緊地抱入懷中,歎了口氣,聲音帶着幾分無奈:“走罷,出去走走。”
屋外天光黯淡下來,趙靈犀笑道:“過些日子便要啟程回去了,你的人手也都定下來了吧?我也好着手準備路上的事宜。”
袁晁眉梢微微一挑,道:“一群粗笨漢子,快馬加鞭幾日便可抵達。他們先行回去便是,我帶些精幹人手,陪着你慢慢回去。”
二人信步向前,遠遠地便瞧見袁承璟兄弟二人打着燈籠,躬着身子在柳樹下翻找。
趙靈犀轉頭對袁晁道:“世子說他三歲便已開蒙識字,琮哥兒聰慧懂事,你也給他找幾個先生吧。”
袁晁搖了搖頭,歎道:“他肯定不能是和承璟一個教法。琮哥兒這性子,将來能做個富貴閑人,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便已是極好的了。”
趙靈犀停下腳步,轉過身,正色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現下你先盡到你為人父的責任,讓他接受良好的教導。他長大了,想做什麼,總得讓他自己去決定。好好的孩子,憑什麼就去當個閑人,碌碌無為地過一輩子?”
袁晁半晌不曾言語。良久,他才緩緩開口:“我和太子,一文一武,說句實在話,如果他不是中宮所出,那個位子,我比他更為适合。”
趙靈犀心内大驚,所幸此刻四周無人,袁晁瞧她這般緊張,複又笑了笑,笑容裡帶着幾分自嘲:“怕什麼?你也瞧出來了,琮哥兒天性愛玩,且嚣張跋扈,小小年紀便已是目中無人。若不是你平日裡拘着他,真真是個混不吝的頑主了。”
他歎了口氣:“日後他若心大了,且不像我這般能約束自己,我擔心他和承璟兄弟不和。”
趙靈犀心内頓覺疲憊,她強笑着搖了搖頭,道:“怎麼會?琮哥兒聰明懂事,哪裡就會兄弟阋牆呢?”
袁晁搖了搖頭:“咱們家不是尋常人家,王位隻有一個。别人家為了一個伯爵侯爵的位子,尚且能大打出手呢。面對潑天的權勢,誰又能甘心屈居于他人之下?”
人心難測。趙靈犀沉默下來,她心中酸澀,強笑道:“還是隻有一個孩子好,家裡所有的心血都全力托舉他一個,省去許多煩惱。”
袁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先前趙靈犀和袁承璟曾經就此還争辯過,他道:“天不假年,萬一獨子有個三長兩短,整個家族又當如何?”
袁晁估摸着兄弟二人玩得差不多了,說道:“都回罷,天色晚了!”
兄弟二人小跑着過來,袁琮一近跟前,便拉住趙靈犀的手,一晃一晃地往回走。
趙靈犀一直總以孩子們還小,需要精心照顧為借口,一直不肯生育。
袁晁瞧着袁琮粘人的模樣,對着袁琮問道:“琮哥兒,你娘再給你生個小弟弟怎麼樣?”
袁承璟猛地擡起頭,臉上很是驚訝:“娘娘已經有小寶寶了嗎?”
袁晁嗤笑一聲,道:“沒有,我先問問你們是怎麼想的?”
袁琮小臉一闆,幹脆利落地道:“我不要弟弟,也不要妹妹!娘隻要我就夠了!”
袁晁氣笑了,擡腳便踢了他的屁股,道:“反了天了你!你娘天天圍着你轉了?”
袁琮被踢得一個踉跄,往前撲了幾步。等他站穩身子,立刻轉過身來,瞪着袁晁,放言道:“我讓我娘連你也不要了!等我長大了,我帶着娘單獨過,不理你!”
袁晁被他這番話氣樂了,他轉頭對着趙靈犀道:“看到了吧,就這樣的,我還能指望着他兄友弟恭,指着他給我養老呢?”
趙靈犀輕輕撫摸着袁琮的大頭,替他開脫:“他還小呢,琮哥兒比很多孩子都好,懂得尊重父母,敬愛兄長,是不是啊?”
“那可不!”袁琮得了誇贊,驕傲地昂起頭,拉着趙靈犀的手,大搖大擺地向前走。
袁晁瞧着他那副得意樣兒,還想再給他一腳,被趙靈犀眼疾手快地攔住,在他胳膊上輕輕擰了一下,這才作罷。
行至院中,袁晁忽地想起一事,對趙靈犀道:“母妃說你剛來京城的時候,她便想着讓瑛姐兒入宮陪她幾日。估摸着你一時忘記這回事兒了,如今又跟我提起來。”
趙靈犀哪裡是忘記了?當時京城局勢未明,變幻莫測,她擔心袁長瑛一個人進宮,無人精心照料,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那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無門了。
她回頭對袁晁道:“剛來的時候,一家子都水土不服,便想着莫要讓瑛姐兒擾了娘娘清淨。既是如此,你便問問瑛姐兒,若是她願意,便讓她過去陪娘娘幾日,也替咱們盡盡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