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于是準備告辭:“可能我記錯了,東西不在這,我再去别處找找。”
謝承謹沒應聲。
他這人向來冷肅克制,情緒不顯,看着她的時候目光也是深深冷冷,和平時打量人時的目光别無二緻,他不出聲,謝延玉也不能走,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隻能微微低着頭,任由他看着。
空氣裡一時間很安靜,氣氛像是凝固了一樣。
她眼睛垂着,眼底滿是陰冷,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看見他攤開手掌。
他手心新舊疤痕錯落,把生命線都遮掩住,不大好看。
但是現在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
因為謝延玉看見,他手裡拿着情絲蠱。
然後她聽見他問——
“找這個?”
*
另一邊。
謝府西邊的一處客苑裡。
侍從看着賀蘭危的臉色,害怕又茫然。
害怕是因為他從沒見賀蘭危這樣失态過。
茫然則是因為——
剛才賀蘭危酒後小憩,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醒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摸腰間的配飾。
随後臉色迅速沉下來,聲音泛冷,問侍從:“我的香囊呢?”
賀蘭危喜佩白玉,以往從來不佩戴香囊。
“公子……公子在說什麼香囊?”
什麼香囊?
當然是謝延玉的那枚香囊,謝延玉死後什麼都沒留給他,隻有他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翻出來她以前的香囊。很多年,香囊變得灰撲撲,他戴習慣了,從未離身,可現在怎麼會不見了。
賀蘭危眼底漫上濃重墨色,
一向矜貴散漫的青年在這時候顯得有些陰翳。
侍從清晰地從他身上感應到一點兒殺意,低下頭不敢看他,在地上将頭磕得砰砰作響:“公子,真的沒有什麼香……”
這話還沒說完。
下一秒。
外面陡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随後是護院通傳的聲音:“公子,謝小姐那邊送醒酒湯來了,正在門口等着。”
屋子裡,
侍從還跪在地上,恐慌得渾身發抖,被賀蘭危身上的冷意壓得喘不上氣,
然而等護院的聲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突然感覺到那股殺氣消弭了——
怎麼回事?
侍從偷偷擡起頭,卻發現賀蘭危好似愣了一瞬。
緊接着,
賀蘭危垂下眼,和他對上視線。
侍從一個激靈,剛要繼續磕頭,卻聽見賀蘭危問:“……謝小姐?誰?”
侍從嘴唇哆嗦,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賀蘭危卻也沒等他回答,他這時候才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注意到周圍裝潢不對。
這分明是謝家客房。
他頓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麼,沉默半晌後,低聲問:“今年是哪一年?”
侍從低聲說了個年份。
賀蘭危聽清他的話,又安靜了片刻。
重生的事實不難接受,他在腦中不停回想這個年份。
這一年,
他受邀來謝家小住,謝延玉宴席後給他送醒酒湯,湯裡下了情絲蠱,說别無所求,下藥隻因為喜歡他。
但後面的很多年裡,她和别人訂親,和别人成婚,當年說喜歡他,後來再也不看他,情絲蠱也被解開了。
賀蘭危一直覺得自己對她說不上愛,她不理他,他也根本沒有貼上去找她,隻是在暗處注視她,一直注視她,直到她死,他也沒再和她說上一句話。
他想或許是不甘心,他高高在上,她身份寒微,她沒資格不愛他,沒資格變心,憑什麼走得幹幹淨淨一點糾葛都不留。
那枚香囊他不離身戴着,
他不是愛她,他怎麼會愛她,他隻是戴着它,好像這樣就能嘲笑她。
你看,你和我斷得也沒那麼幹淨,你的香囊被我戴着,一戴就是很多年。
可是再睜開眼,時間回到這一年,
賀蘭危破天荒地感覺到一點恍惚,好像心裡某部分被撕開裂口,很複雜的情緒流淌起來,最後定格在一種微妙的期待感上。
如果帶她回賀蘭氏,她是不是就不會像上一世一樣,再和别人定親,和别人成親?
她現在喜歡他。
她現在在門外。
他臉上表情恢複了平日的溫和散漫,無意識地捏了捏衣角,然後走到門口一推門——
下一秒。
看見一張陌生的侍女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