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玉聞言,又把左手伸出來,在他眼前攤開。
她越聽話,
謝承謹越煩躁,
他胸腔起伏着,捏緊戒尺,直接重重往下抽——
然而下一秒,
在戒尺将将要落到她掌心的時候,
他突然又瞥見她左手上的紗布,那紗布覆蓋住一小半掌根,是用來包紮她手臂上傷口的。手臂上的傷口,則是因為她每半月要為他供一次血。
謝承謹一直知道她為他供血的事,
他從不把這事放在眼裡,因為他從不曾把自己這位繼妹放在眼中,
于他來說,
她靠着這個進了謝家,得了個養女的名頭,是很合理的交換。
但這時候,
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一下收了力。
于是原本要狠狠抽在她掌心的戒尺,現在隻是輕飄飄地落在她掌心貼了一下。
謝延玉:……?
謝延玉都做好挨打的準備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收了力,
她疑惑擡眼:“怎麼不打?”
謝承謹卻挪開了目光,不看她。
他直接扔了戒尺,聲音沉冷生硬:“我明天會叫人把你送回去。”
他說完這話,好像不想多留,直接轉身走了。
謝延玉這回徹底茫然了,
是他自己說好了願意挨罰就能繼續留在這,怎麼現在自己又變卦,他分明一直以來都是言出必行的人。
她看他要走,追上去兩步:“兄長……”
然而剛叫了他一聲,就看見他掌心在滴血,鮮紅的血迹順着他手掌淌到指尖,滴落到地面。
分明要被打手闆的是她,他自己的手怎麼先流血了。
謝延玉真心實意地疑惑了,原本還要和他争取兩句,這時候,話也頓住了。
而那一邊,
謝承謹已經走到門口。
聽見她叫他,于是淡淡道:“怎麼。還想讨價還價?”
聲線很克制,聽不出什麼情緒。
謝延玉看見他這态度,其實已經沒有要商量的意思了,
于是她搖了搖頭。
轉而很自然地指了下他的手:“沒有想讨價還價,隻是看見兄長的手流血了,追出來想提醒您。”
這話好像戳破了什麼,
謝承謹周身的氣壓突然沉下來,直接擡手把門關上了。
掌心血滴滴答答淌落,他靠在門外,胸腔起伏半晌——
他就是應該把她送走。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太能挑動他的情緒,
是因為長了一身反骨,實在太不聽話了嗎?
*
翌日一早,
謝延玉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一開門,就看見幾個侍從站在門外,擺出了一副押送的架勢,說奉命要送她回謝家。
謝延玉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會明面上忤逆謝承謹的意思,于是乖乖上了車,
一路上,侍從們看她看得很嚴,她也識趣地沒鬧出什麼動靜,一直安靜地坐在車裡,閉着眼在腦中翻看原劇情,重點翻看和妖界入口有關的劇情。
這時候,
系統終于忍不住問她:【你都要被送回去了,還看妖界入口的劇情幹什麼?回謝家以後就沒這麼容易出來了,謝承謹肯定會叫人看着你的。】
謝延玉說:我知道。
系統:【所以——】所以你現在看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然而這話還沒說完,
就聽見謝延玉微笑打斷:所以我不準備回去。一會馬車駛到妖界入口,我就直接跳車。
系統:【……??】
系統快瘋了:【跳車?!】
謝延玉沒和系統解釋太多。
她這一趟進妖界入口,是為了拿天劍宗的寶物玉牌,借此開啟和那位劍尊未婚夫的劇情線。
原劇情中,這玉牌要用她的血引出來。
她靈根特殊,她的血對于妖物來說是絕好的補品。
總歸都要放血,
她準備等馬車駛到妖界入口的時候就劃破手腕,開始放血。
妖界入口有結界,
那些修為高的大妖出不來,
但那些低修為的小妖聞到她的血味,肯定會一窩蜂地湧過來,到時候場面會很亂,侍從們忙着殺妖,注意力也會被分散,她就趁機跳車,直接進妖界入口。
她想到這,又和系統确認:【對了。我的血應該不會吸引到妖尊吧。】
系統說:【不會。妖尊平時在妖界中城,離妖界入口遠着呢,聞不到你的血味。而且他是化神期的大妖,修為很高,你的血對他用處不大。原文中寫過,你當着他的面放血,他都對你的血不屑一顧。】
謝延玉:那就好。
系統有點疑惑:【你不想遇見他?】
系統說到這,又頓了頓:【等會,為什麼問你的血會不會吸引他,你要幹什麼?】
謝延玉覺得系統吵,沒回答它。
不過她确實不想現在就遇見妖尊,他太危險太傲慢,向來瞧不起凡人,甚至覺得凡人這樣低賤的種族不配活在這世上。原劇情中,她見到他的第一面就差點被他的蛇尾絞死。
她這一趟是來拿玉牌的,順便搜集一些妖界的信息,
在沒準備好之前,她暫時不準備開啟這條劇情。
此時,
馬車緩緩駛到妖界入口,
謝延玉垂下眼睫,面無表情拿匕首劃破了手掌。
血腥味散出來,
幾乎是一瞬之間,她就聽見不遠處的結界後,妖界入口那些妖物們開始拍打結界,
大妖們發出尖銳的獸吼,修為低的妖物們甚至直接穿過結界,一窩蜂朝着她這裡奔襲過來,馬車因此放緩了速度,原本安靜的小徑上變得吵鬧混亂,馬匹開始嘶鳴,有妖物們的嚎叫聲,還有侍從們劍出鞘的聲音。
一片嘈雜中,
謝延玉撩開車簾觀察,
就看見侍從們和小妖們厮打起來,雖然修為遠勝于那些小妖,但抵不過它們數量實在太多,他們的注意力漸漸從她身上挪開——
就是現在。
她啟用了個護身法器,随後直接跳下馬車,撒腿就跑。
*
另一邊,
怨宅裡。
賀蘭危正在和謝承謹說話。
他昨晚找了謝延玉一晚上,也沒找到她人,後來直接用賀蘭氏的秘術追蹤她的氣息,可是追蹤術一到謝承謹的院子裡就失去了方向。他這時候看起來比平日還多了幾分懶怠,周身那種輕慢的氣質也更加明顯,此時正要出聲試探謝承謹,問謝延玉的下落,
然而下一秒,
追蹤術似乎又運轉起來。
他猝然感應到謝延玉的位置——
在妖界入口附近。
他話音一頓,試探的話就沒有說出口了。
謝承謹見狀,疑心他是要問謝延玉的下落。
他垂着眼睫看他,臉上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顯得疏冷,平靜出聲:“賀蘭兄,可是有什麼話要問?。”
賀蘭危摩挲了下指尖,改了口:“沒有。”
他慢條斯理笑了聲,然後道:“突然想起我還有事要做,不打擾謝兄,先告辭了。”
謝承謹微微颔首,冰雪般的臉上表情淡漠。
他并不在意賀蘭危要去做什麼。
就算要去找謝延玉——
可是謝延玉已經被他送回謝家,賀蘭危又如何找得到她呢。
*
與此同時。
沈琅帶着人,幾乎要把附近幾座人間城池都翻遍了,依然沒有找到謝延玉的蹤影。
他脾性本就不好,陰晴不定又病态,長久找不到她,他已經在發瘋的邊緣,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大開殺戒,手下們都不敢上來招惹他。
然而也就在這時,
有個大妖給他傳來訊息,
并非是文字訊息,而是實時的視訊,能叫他看見大妖那的畫面,也能聽見那邊的聲音。
他忙着找人,
根本沒看傳訊符上的畫面,聲音柔和陰冷,像鬼一樣:“有事就快些說,若耽誤我找她……”
這話話音未落,
那大妖就趕緊打斷:“大人,您看這是不是那位柳葉眼姑娘?!她、她進妖界入口了!”
沈琅不耐地垂下眼,想說她這時候怎麼可能出現在妖界入口,
然而下一秒,
就看見傳訊符上的畫面裡,
一個皮膚蒼白,頭發深黑的姑娘正跑着穿過結界,一邊跑一邊回頭看,手上還滴着血。
她甚至無意識往大妖那方向看了一眼,似乎隔着傳訊符和沈琅對上視線——
正是謝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