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李知冰的視線望見那一雙雙形态各異的鞋子,葉遙岑笑容減淡幾分,卻突然開口講起一些,與此情“無關”的往事。
“長生山上就桃源村外頭,那邊有好大一塊墳地。桃源村的村民雖然古怪,但極為信奉鬼神。他們幾乎每周都會去給墳地那的一張大供桌上擺貢品。小孩子餓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會去那裡偷貢品吃。”
她就像一位盡心盡責推進李知冰這個外鄉人任務進度的npc一樣,話裡話外似乎都在為李知冰的調查活動提供線索。
“……那天也不例外。當時的養着我們的那夥人為了省糧削力,又一天沒給飯吃。夜裡饑餓難耐,趁大人和其他的孩子們都睡下,我和師弟就偷摸溜進墳地啃貢品。
“分給我倆的本來就是大通鋪的角落,回來沒管那麼多,自然是鞋子一脫就擠在一起睡着了,根本沒注意師弟的鞋尖對上了鋪子。
“師弟本就罹患白化病,白日裡要給他們做活,又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身子格外弱。那天夜裡他睡得昏沉,想醒卻醒不了,眼皮沉重且噩夢連連。
“第二天師弟頂着個黑圈眼和我說,昨夜恍惚中有個白衣鬼趴在他身上,他想推卻推不開。又怕自己動作太大吵醒了師姐,後半夜幹脆睜着眼一直沒睡。”
葉遙岑低沉的聲音在空闊的中庭内回蕩,李知冰舉着燭火寸步不離地走在她的邊上。葉遙岑的故事蓦地斷了,李知冰下意識順着她的講的故事問道:
“葉芥……你師弟是因為偷吃貢品還是因為鞋尖對着床鋪而做的噩夢?”
“呵呵呵呵當然是後者。”葉遙岑笑吟吟地撥開院子裡恍有半人高的雜草,“貢品我也吃了,但我可沒做噩夢。畢竟,我的鞋子可沒對着床鋪。”
“有一種低級的昆類芥子叫‘煞精’,鞋尖彙集的陰氣就常會引來這群擾人神志、拖人入夢的煞精。”
葉遙岑不知從何處掏出兩把鐮刀,将豁口較小的那把遞給李知冰。
“瞧見鞋跟指向方向的枯草堆沒,那裡就藏着一隻大煞精。”
如果這裡僅有她一人,那麼貿然上前李知冰覺得十分不妥,這行為簡直和恐怖片裡落單的作死炮灰沒區别。
但眼下她并非一人,身旁還有位單手拎着“毛”類芥子的本地人。如此上前便更像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李知冰雙手緊握鐮刀,這次她真是不敢遠離葉遙岑一絲一毫。
畢竟是從前聞所未聞的昆類芥子“煞精”。
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隻見眼前銀光一閃,葉遙岑斜舉着鐮刀向下一揮,瞬間割下一片荒草。
“哪來的這麼雜草?真是礙事……”
黃袍坤道揮舞着鐮刀清路,直到鐮刃突然被卡在半腰的位置,連葉遙岑都拔不出來。
緘默如潮水般漫溢,李知冰想做點什麼。
譬如,握住葉遙岑嵌入未知事物的鐮刀,拔不出她就向下按。
鐵器貫穿血肉的觸感格外奇特,切開脂肪時刀刃像被棉花包裹,直到砍到骨頭、嵌進骨髓。
“嘩啦啦”的一聲,像是劃開肚皮再兜不住内髒,五髒六腑稀裡嘩啦地噴湧而出。
她好像砍到藏匿在荒草之中的“煞精”了。
“煞精”的肚子被砍刀撕裂,像沿着紋路順手撕開的布匹。但除了□□腐敗的腥臭,空氣還彌漫着一絲炙烤的焦香。
不知是血還是什麼汁液随着拔出軀殼的利器一同飛濺。李知冰躲閃不及,黏液濺至她的臉頰之上,腥臭與燒焦相混合的怪味兒令她忍不住地幹嘔。
撸起袖子胡亂擦拭,水漬被抹去但臭味仍在,李知冰擡眼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