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園被一片霧氣籠罩着,進出總是沾染點兒潮意。
更别說外面下了雨。
維多利亞有點後悔把門鑰匙的地點設在院落裡,她匆忙地推開門,叫一聲就去了浴室。
詹姆和西裡斯不多不少地回應她,維多利亞并沒有察覺什麼不同。
或許英國的雨天總是這樣無孔不入,直到擰着頭發出來,維多利亞仍感覺到皮膚上粘着一層濕漉漉的潮氣。單純的卻不明晰的濕,狡猾地掩飾着自己的存在,教人一遍遍疑心,又後悔是純粹的煩躁。
她霧蒙蒙的黑眼睛掃過弟弟和西裡斯,勉強寬慰了後者幾句,聊表主人翁的禮節。
身心煩躁,因此也沒能注意到詹姆古怪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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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快哭了。
他和姐姐已經半個多月沒見了,難道彼此不想念嗎?還要在西裡斯面前克制着思念,不能表現出逾越,暑假中相處的這段時間,西裡斯已經開始嘲笑他頻繁念叨姐姐。維多利亞永遠會回應他,詹姆決不允許有人把懷疑的目光移到她身上。
可是,可是,
可是維琪一閃而過,匆匆帶起的濕乎乎的香氣,以及她背對着燈光不甚明确的黑眼睛,
眨呀眨,把他的心髒揉捏了一遍又一遍。
他好想她。
克制不住自己肢體沖向她的欲望。
怎麼能讓狗狗忍住,不撲向主人呢?
這是違背天理的!連梅林都不會阻止,偏偏詹姆要這樣狠心地對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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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今天不在,保險起見她是不能動用魔杖的。維多利亞做樣子般遵守了幾分鐘未成年巫師的小規矩,利落地拿起魔杖給自己烘幹。黏糊糊如附骨之疽一樣的濕意被一點點驅趕,她忽然歎了口氣。
奇怪,我為什麼歎氣?
維多利亞古怪地挑了挑眉,脫口而出:“詹姆心情不好?”
她揉了揉額角,走到二樓欄杆處探頭看去,詹姆和西裡斯正在客廳玩高布石,西裡斯笑得腳都翹起來,而詹姆胸前一片臭烘烘的高布石液體。
她的小弟弟顯然也不是什麼規矩的小巫師,正張牙舞爪地揮動魔杖,可惜效果一般,就維多利亞看來,那片顔色詭異的液體并沒有縮減多少。
維多利亞爽快地幫了幫弟弟——這樣小小的煩惱,别提多好解決!
詹姆看着胸前的污漬完全消失不見,擡起頭果然看見了姐姐,他有點壓抑不住地向她揮揮手。
有那麼一個瞬間,維多利亞覺得詹姆像隻金毛犬,榛子色的眼睛亮而柔軟,散發着歡快和愉悅的氣息。
他好像想要上來跟我說點什麼。維多利亞心念一動,趴在欄杆處等着詹姆表态。
詹姆在位置上扭來扭去,似乎被西裡斯嘲笑了,擡腿就踹了對方一腳。兩人鬧起來,維多利亞看着詹姆沒有說什麼的意願,就轉身回房間了。
詹姆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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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房間的窗台上站着一隻陌生的貓頭鷹,兩腳交替着、歪起腦袋,維多利亞從小家夥嘴裡拿出信來。
來自西弗勒斯·普林斯,信中說她的訴求得到了應允。
維多利亞在多年前就知道斯内普的身世,卻仍然在接近他後往對方身上扔大把投資、裝作對普林斯家族傳聞毫不知情,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老普林斯扒在地盤裡的魔藥業務。
當然,維多利亞不是想咬下對方一塊肉的意思,她目前隻是想和對方達成一點友好合作,隻不過普林斯傾向保守,而這個“合作”是打開麻瓜市場的。
她又邁出了一步。
維多利亞彈彈信紙,放下後使勁伸了個懶腰,身後的雙臂像張開的翅膀,慢慢的用力的。
多麼順利的弧線。
但不自然地,她高昂的下巴、後仰的頭顱卻漸漸扶正、低垂了下來,微低頭、手放下,維多利亞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束縛感,掙脫不開的憋悶反撲,讓剛剛的暢快仿佛不曾存在。
這讓她迷惑。
目光放置的地方鋪就了多麼順利的道路,并不代表身後黑暗的沼澤不會漫延。
有時候正是因為看不見、不理解、無法領會,才會把大量需要被解譯的信息視作無效的亂碼。不知道它們的存在,自然不會思考去釋放、疏導,隻會慣性地像處理無用記憶那樣,壓抑然後丢棄進角落,直至蔓延成災。
維多利亞忽然開始奮力呼吸,就像溺進泥潭似得,她時常有一些無法被理解的直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