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涑雪詫異。
和宮鄭重地注視着她,一字一頓地說着:“逸和之死,我親眼所見。”
涑雪立刻回想逸和死前的種種細節,可那日夜晚無月無星,光線昏暗,除了黑衣人和假山旁打掉鈴铛的神秘人,涑雪實在看不出有第四個人在。但那是逸和的記憶,她的目力遠不如涑雪,若有遺漏也未可知。
“您……”涑雪頓了頓,酌句道,“為何會出現在那裡?”
“我與英照皇太後私交不錯,那幾日她邀我進宮就是為了商量逸和出嫁要制的服裝、禮制以及嫁妝那些……我們也是第一次同那麼遙遠的國家聯姻,就商量的晚了一些。”和宮回憶着那晚的情景,幽幽說道,“我知道逸和那段時間心情一直很不好經常失眠,在皇太後就寝後我就想先去看看她再回去休息……誰知道!我去寝殿找她,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她床上的被子還是暖的……我就喚宮中的侍衛和女官,卻無人回應。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被關在一個黑屋子裡,你的聲音永遠無法穿到屋外一般……
我當時就慌了,想返回去找皇太後,我走的禦池庭那邊的小路……夜深人靜,我就聽到那有什麼銅器或者鈴铛的聲音,雖然我很猶豫,但還是悄悄地走過去看了……”
“等等……”涑雪抿了抿嘴唇,“你返回的一路上都沒瞧見巡邏的侍衛嗎?”
“不……”和宮露出了更加緊張和惶恐的神色,“我遠遠地看見他們,可無論如何揮手或是呐喊,都沒有人回應。等我跑向他們,人就已經不見了。”
“那,那鈴铛聲呢?你聽起來有沒有覺得怪異或者身上有不尋常的感覺?”涑雪感覺呼吸都變得急促,她一直不明白那個聲音到底是對她對逸和公主有害,還是對所有人都有影響。
“怪異?身上倒是無礙,隻是青銅樂器在當下已經十分稀少,這倒是有些怪異。我幼時和女官學習過古典樂器,這些聲音我還是比較有辨識度的……”
涑雪怔怔地坐在蒲團上,她幾乎可以肯定和宮是誤入了那人的結界,那結界的入口可能就是逸和的卧室。隻是這結界居然不單單隻覆蓋一屋一殿,居然連禦池庭那麼大的範圍都籠罩了,這真是……相當恐怖的實力!
而且,且那個令人絕望無助的鈴铛聲——居然隻是對她和逸和公主起作用!
涑雪心緒震蕩,她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盡量保持鎮定的姿态。
“後來呢?”
“後來……我走近了看,就瞧見逸和倒在河邊不省人事。那晚的月色很昏暗,我也是對逸和極為熟悉才确定是她,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人在黑暗中對峙……”和宮望着涑雪,眸中露出強烈的不安,她喝完一杯花茶才稍微平靜下來。
“我也不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黑衣人突然就消失了,另一個人發現了我……那時候的逸和似乎已經死了,我搖晃她的身體都毫無反應。而剩下的那個人他似乎并不是兇手,他遠遠地和我說了一句話。”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涑雪有些急切地問,這肯定是她從記憶中看到那個打斷鈴铛聲的神秘人。
和宮輕輕搖了搖頭,“我事後仔細想了想他确實不是我認識的人,但是他對我說的是流利的日語,他說‘不要聲張,秘傳皇室。’他說完就朝我揮了一下手,我眨眼間就回到了皇後的寝殿,這時我再去找侍衛和宮女聲音都恢複了正常,仿佛一切都隻是一場夢……我趕緊告知了皇太後和天皇逸和失蹤了,讓他們帶人去禦池庭查看。呼——那之後我才知道逸和沒了,屍體也是在河裡發現的……”
和宮說完這些似乎已經筋疲力盡,她用手帕輕輕擦去額上的冷汗。
涑雪皺着眉頭,能将人瞬間挪移的是什麼能力?是他破除的結界?那個黑衣人先是盯上哥哥,繼而又奪走逸和的性命到底是有什麼目的?那另外一人呢,是敵人嗎?她越想越覺得頭疼欲裂。
“……這些話我沒和任何人說過,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說起來那人将逸和的屍身抛下河也算是正确的選擇……呵,今天和你說了許多,心裡也順暢了不少。”和宮有些黯淡的雙頰上露出淺淺的梨渦,她從腰帶上解下一個荷包,将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涑雪盯着那桌案上擺放的東西,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那是半個手掌大小的鈴铛,收拳也正好可以将其包裹住。銅制的表面有些發青發黑,上面雕刻着細密又繁複的紋路,隻是現在被一塊小小的凹陷弄出了幾道裂痕。在涑雪眼裡,這個東西比世上的所有詛咒都還令她心悸。
“我和天皇他們一起去河邊查看,他們忙着打撈,我就在岸邊不遠處發現了這個……我那晚聽到的鈴铛聲肯定還有别的涵義!或許是什麼巫術……隻是、隻是現在誰會真正去追查一個公主的死亡呢?”和宮眼中有淚光閃動,她閉目而歎,“逸和她也是活得辛苦……而這個東西恐怕也不會有人處理了,我本來也是打算叫人埋了,但聽睦仁說宮裡來了一個和逸和十分相像的姑娘……請原諒我僅憑預感就将你請來,我隻是隐隐覺得你可能和這些有些關聯,如果是我猜錯了,你就當我從未說過這些話。”
“不……”涑雪也不由自主地喝起茶水,潤潤幹燥的喉嚨,“我确實知道一點内情,但我……不能告訴任何人。若您能放心的下,便将這個東西交給我吧,說不定有一天我會查清事情的真相。”
“謝謝……”和宮似乎發自内心地笑了,使得她整個人都明豔了起來,光彩奪目。
涑雪剛剛收好那個破損的鈴铛,和宮的貼身女官就小步急行地走了進來。
“夫人,将軍會議結束了,想要召見公主。”
“知道了。”
和宮看着涑雪輕聲道:“我沒有告訴将軍宮裡的事,在他們面前還要委屈你了,我會幫你盡早離開。”
涑雪點點頭,她本來也以為自己要一裝到底,結果現在有和宮幫忙,倒是輕松不少。
涑雪起身,卻見和宮由女官攙扶着艱難地站起來。她這才發現和宮的右腳踝綁着紗布,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看見涑雪疑惑的神色,和宮也隻是無奈地笑了笑,“前段時間穿的木屐斷了,就給崴了腳,不礙事。”
涑雪颦蹙眉心,這個鈴铛所召來的怨念和厄運恐怕遠遠超出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