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江州早紀從來沒見過這幅場景：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山坡像是被巨石建起了層層雲霧，無數咆哮着嘶吼着的巨石和泥沙如同爆炸了的核彈一般撲面而來，速度快得驚人，好像是一瞬之間整座山坡都頹然塌下，濺起的粉塵、煙霧像是無數張牙舞爪的蠅頭，撲地一下就鑽進鼻腔裡，被禅院直哉快得詭異的速度帶得頭暈眼花的江州早紀此時此刻更是被嗆得喘不過氣。

但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一眨眼就沖出去幾百米，等緩過來的時候江州早紀已經在千裡之外，看着突然頹塌的山坡發懵。

“這、什麼情況？”完全沒弄明白現在什麼處境的江州早紀看了一眼被鵺扔下來平穩落地的伏黑惠，一臉懵。

“一般來說咒術師的術式不會同時具有這麼強大的破壞性和隐蔽性。”從小就生長在咒術屆，伏黑惠向來知曉咒術師的水平。不隻是他，連特一級的禅院直哉都沒看出來，對方的水平一定很高，或者——

運用了某種咒具。

看來這名詛咒師是有備而來——也有可能，是守株待兔。

“江州，我讓鵺帶着你先回去！”事出緊急，伏黑惠皺了下眉頭馬上下了決定。

江州早紀雖然誅殺過特級咒靈，但是目前實力尚且不穩定，具體表現不明，而戰鬥經驗不足是相當明顯的，這種時候多留一個人在這裡就是多一個弱點。

“喂喂喂，我說你啊，在做決定之前能不能先想想自己的實力？你這家夥，是覺得有資格站在我面前嗎——”

他話都沒說完，地上突然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正對着江州早紀的位置，像是要把她吞噬下去！

江州早紀一愣，剛想借鵺的力往上飛起，雙腿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身周長出了無數宛如折線一樣的物質纏繞住想要撲過來撈江州早紀的伏黑惠。

而另一旁的禅院直哉，再次用上了他的書式，整個人行雲流水一般躲過了攻擊，伸手要去撈江州早紀。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剛碰到江州早紀的衣服，江州早紀就不自主地吐出一口血來，幾乎快要被黑洞吞噬。

江州早紀看着眼前這個黑洞。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東西，卻能夠讓她本能的恐懼。漆黑、無盡、無邊，好像所有的物質都消失了，一切都是虛無缥缈，隻有本能地服從、本能地成為它的一部分，直到自己完全消失，連死亡都被抹除。

“轟”的一聲，江州早紀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世界的極點。

能夠暫停一切事物、能夠解決一切問題的極點。

硝煙彌漫、天翻地覆、風卷殘雲一般的顔色在面前炸開，萬物皆滅，隻剩下被振聾發聩的聲音震得有一瞬間耳鳴的鼓膜，還有面前宛如機械降神一般存在的白發男人。

引導江州早紀墜落的“東西”早就消失，但地上的裂縫依然存在，突然失去了支撐的江州早紀不受控制地墜落——

然後被撈住，牢牢地抱在懷裡。

天地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裂。五條悟在那短短一瞬間就捕捉到了漆黑深淵的所有細節。黑洞内層層疊疊的咒力流動、糾纏的法則、不斷向外蔓延的毀滅之力，這些看似無法被解析的混沌在他的六眼中被逐層拆解，逐一重組。

江州早紀有點懵地擡頭看着男人的下巴。

他的肩膀好寬，甚至遮住了一半的視線，有光透在他臉上，襯得皮膚格外好看。

五條悟懸空在半空中，從他突然閃現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壓縮了數次、在情急之下趕來的。他雙手抱着江州早紀，依然戴着發帶，微微揚起的嘴角卻透露着一點不悅，似乎在為什麼事情微微惱怒。

江州早紀不知道五條悟用了什麼方法讓那個“東西”停了下來，但她知道應該是很厲害的東西——至少在五條悟動手的時候，她什麼東西都感知不到，全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心裡發自内心地臣服。而身周的一切——方圓百裡，已成廢墟。他好像是炸掉了整片地區換回的此刻安甯。

他腳下的地面早已開裂，形成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縫，宛如大地也在向這個男人俯首稱臣。

然而人他懸浮在半空中，神情一如既往地散漫，仿佛剛才那場毀天滅地的戰鬥對他來說隻是一次普通的訓練。

她第一次感受到，所謂六眼神子的神明之處。

打破這種震撼的人是禅院直哉。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五條悟出現之後，直哉整個人的狀态都比之前緊鎖了一些。

“喲，五條先生，好久不見。”

五條悟沒什麼興趣地瞥了一眼那個金發男人，把目光落在江州早紀的臉上，檢查了一下她安全無恙之後才開口：“早紀同學！你看見剛剛說話的家夥了嗎？怎麼感覺像條會說話的蛆蟲在蠕動？”

直哉冷哼一聲，揚起眉稍：“要不是偉大的我出手，你這笨蛋學生早就要死掉了。所謂最強，還真是名不副實。”

五條悟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讓江州早紀更舒服一點的姿勢，懶洋洋地笑起來：“你在這裡陰陽怪氣，是因為被發派出來幹活了？也難怪，畢竟家主不是你呢。”

直哉臉色微變，眯起眼睛：“至少我不需要用武力強行壓人。”

五條悟哈哈大笑起來：“武力？聽聽這話，你在嘲諷誰啊？我嗎？還是你自己？怎麼，直哉，你還真想當蛆蟲啦？”

直哉冷笑：“五條先生，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以為你真的無敵了？”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收起笑容。眼罩下的面容冷漠又平靜：“直哉，你知道‘最強’的意思嗎？”

直哉皺着眉，沒有說話。

五條悟歪着頭，嘴角扯出一個微笑來，語氣沒有一點溫度：“‘最強’的意思是，我想讓誰死，誰就活不到明天。”

“······”

空氣驟然沉默。

直哉不自覺地後退一步，但很快恢複了冷笑：“······開什麼玩笑？”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晃了晃頭，用一種小女孩撒嬌一般的語氣說：“放心啦～你還不值得我出手。”

直哉上挑的眼中帶着濃重的憤懑，最後歸結于一片冷漠。“五條先生，你的小粉絲還是好好看緊吧，說不定下次她就沒這麼幸運了。”

五條悟停頓了一下，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禅院直哉：“哎呀呀，直哉小少爺，這麼在意我的好學生，怎麼回事呀？你想當她的狗嗎？”

江州早紀實在憋不住，忍不住笑了出來。

直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盯着五條悟：“接下來怎麼處理？”

五條悟看了一眼懷中有點懵的江州早紀，語氣恢複了平常的吊兒郎當。

“我可愛的學生需要回去檢查一下身體，我就先帶她走啦～惠，你和那個‘汪汪’一起留在這裡檢查一下。根據咒力殘穢，那個詛咒師應該已經跑掉了，你們例行檢查就好。”

“我說、五條先生，您是一點不工作啊？”直哉咬牙切齒道。

“嘛。”五條悟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等你成為了‘最強’也可以像我一樣啦。不過直哉得先變成人才能修煉啦～拜拜～”

五條悟帶着江州早紀消失之前，江州早紀突然看着直哉，很認真地說：“你沒有小粉絲吧？”

直哉：“？”

“所以說。”江州早紀很可憐地盯着他，“好沒有人氣啊，禅院。現在ins上的漂亮狗狗都有很多小粉絲了。”

“······”

“如果你能改一改自己的壞脾氣，憑你的姿色還是會有一些顔粉的。但你這家夥完全不能張嘴也不能表露自己的思想啦——”

“你！”

江州早紀沖着禅院直哉做了個鬼臉，然後就和五條悟一起消失在了禅院直哉面前。

-

“五條老師，我真的沒事。”江州早紀坐在咖啡店裡，一口吞下一大塊芝士奶酪小蛋糕，一臉忿忿地看着五條悟。

這個人雖然看着散漫，但是對學生的身體還是很關照的，一把她撈回去就送到了醫生那裡反複檢查，确認完全無礙之後才肯答應帶她出來吃小蛋糕。

“檢查完有小蛋糕吃哦～”當時這個家夥就是這麼誘騙她的。

“欺騙少女的白毛大壞蛋！”江州早紀一邊往嘴裡塞蛋糕一邊偷偷瞪他。

六眼怎麼會接受不到少女的眼神，隻是泰然自若地品嘗着面前的黑巧克力奶油蛋糕，舌尖在唇上輕輕一掃。

“早紀這樣說人家，人家會很傷心的啦！明明都帶早紀來吃小蛋糕了！”

“但是明明那個也想吃啊！”江州早紀瞪了五條悟一眼，怨念地看着他手中的黑巧克力奶油蛋糕。

最後一個，被他搶走了。

“好啦好啦，早紀同學，不要生氣。”五條悟心滿意足地惹怒小狗，伸手揉着小狗的頭發，開開心心地安撫小狗，看着面前的少女慢慢從炸毛到和解，心裡格外暢快。

連見到禅院直哉那種家夥的倒黴心情都消散了！好神奇！

“不過，老師。”江州早紀喝了一口紅茶，雙手捧在臉下，很認真地盯着五條悟。

“你真的是最強诶！”

聽系統說了那麼多遍，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實力。

真的，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