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早紀的術式“折疊界域·殘映”是通過對空間的折疊來實現一定程度上的回溯。她的能力和空間有關，本身就是一個相當抽象的概念。因為領域的延展實在太長，因此對她自己的咒力消耗也會付出同樣多的代價。

故而當江州早紀将整個三維世界通過術式複原成二維景象時，她有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體内咒力量的大幅度下降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有點虛弱，蔫蔫的，連嘴唇也白了幾分。

五條悟站在旁邊圍觀了她回溯的全程，沒有一點想要幫忙的樣子，隻在她回溯結束之後因為虛弱差點倒下前伸手撐住了江州早紀的背，讓她把重心壓給自己，幫助她站直身體。

看着眼前無數帶着顔色的小點自發地遊動、拼接、構成一幅投影屏幕一樣的二維場景，五條悟饒有興趣地伸出手觸碰了一下。

他沒有開無下限，這些毫無威脅性的顔色粒子被他戳到，有點委屈一樣地賴在原地不動，直到被身後的粒子推了一下才重新站起來，繼續遊動回到屬于自己的位子。

從來沒見過這種術式的五條悟忍不住笑起來。他沒忘了有點虛弱的江州早紀，所以沒辦法給她鼓掌叫好，想了半天最後伸手拉過江州早紀的手，和她擊了個掌。

“哎呀呀，早紀醬的術式果然不得了呢！”

他黑色眼罩的背後，是隐藏起來的銳利眼神，“或許早紀醬是隐藏的大佬也說不定哦～”

這樣的術式、這樣的天賦，着實難得。

實際上大部分咒術師人的術式隻有一個，能像江州早紀這種把一種單一術式玩出花樣的着實少見，更别說術式範圍這麼廣了。

五條悟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湊近江州早紀問道：“或許早紀也可以試試回溯時間哦～”

“這個不可以。”江州早紀搖了搖頭。

對于時間空間這種抽象的概念，江州早紀不知道怎麼理解。但她曾經試過回溯時間，這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時間不屬于空間的範圍内。她能做的隻是通過術式将“範圍内空間”折疊，以此來回溯發生過的事情。

“這樣啊······”五條悟單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但很快他沒再關心這個問題，“嘛，這樣也很厲害了！早紀醬的術式可真是讓我感到害怕呢！”

知道他隻是在安慰自己的江州早紀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還想說點什麼，但身體實在沒力氣，于是隻能把目光投向面前的二維構造。

不過一會兒，這些顔色粒子就為他們重現了整個事件發生的經過。

然而這個場面，卻偏偏是江州早紀最不想見到的。

被咒靈襲擊的音樂廳，幸存者們被困在封閉空間裡。

因為所有信号被切斷，裡面的人出不去、也無法求救，外面的人更是對裡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等咒術屆負責偵查的“窗”察覺到不對勁之後上報已經過去了兩天。

五條悟趕來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了：

最初死亡的是被咒靈襲擊的音樂劇演員們。隻有他們的死亡才足夠矚目、才能讓音樂廳裡的所有人感受到恐慌。

當舞台上正在歌唱的音樂劇演員突然身體分離鮮血噴濺在衆人面前時，整個音樂廳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會發生什麼。

接下來，咒靈們沒有再殺死任何一人。

特級咒靈似乎并不是想以人類為食。它制止了比它低等的咒靈，然後像是戲弄這些幸存者一樣，任由它們自相殘殺。

最初，他們還在合作，可随着時間的推移、食物、水源越來越少，恐懼和絕望開始蔓延。

一部分人認為應該分配資源，堅持下去，因為“那群怪物好像沒有攻擊我們的想法”。帶頭的是一個中年的、戴着眼鏡的職業女性，看上去相當嚴謹。她相信救援會來。

另一部分人則認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開始使用暴力手段争奪為數不多的物資，甚至有人懂了“犧牲最弱者”的念頭。這一派的帶頭人正是那位高官之子。

他坐在高人一等的席位上，一幅目中無人的樣子，面對着那位女性的指責，他隻是嚣張地笑起來，報出了自己的身份：“你們知道我爸是誰嗎？”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回溯重組，等再現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最極端的境地：

一個看上去兇神惡煞的男人正拿着刀，逼迫一個受傷的少女做“誘餌”，引開咒靈，好讓自己活下來。另一群人站在一旁，沉默不語，誰都不敢阻止，誰都不想被卷入其中。

看上去是低級的咒靈實在忍不住太餓開始襲擊人類，但江州早紀認為那名特級咒靈在這之中也起到了很大的支配作用。

身邊的五條悟抱着手，一副看戲的模樣：“哇，電影場景再現呢。”

有那麼一瞬間，江州早紀好像意識到為什麼五條悟會帶她來做這個任務了。

但她現在的情緒很不好，心髒劇烈地跳動。

然後她看到這群幸存者們發生暴亂，像大逃殺一樣開始自相殘殺。那位高官之子高呼着自己的身份對别人動手，卻最終也被人殺死。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電影中的情節——那些她曾經憤怒、無法接受的“自私選擇”，如今就真實地發生在她面前。

如果他們合作，就可能一起活下去……

但如果他們都這麼想，最後可能所有人都會死……

這個男人的行為是錯的嗎？如果他不這樣做，他就會死……嗎？

那些旁觀者呢？他們什麼都不做，就真的沒錯嗎？

她的咒力開始不穩定，眼前的畫面讓她感到窒息。

身邊的五條悟輕輕呼出一口氣，扯了扯眼罩，看着她，突然問：“你會怎麼做？”

江州早紀一愣，“我……我不知道……”

五條悟聳聳肩，繼續問：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她猛然擡頭，看向五條悟。後者仍然帶着随意的笑意，但他的眼神冷漠得仿佛完全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

不對。

五條老師明明不是完全不動容。

他雖然一副冷漠的樣子，但是最熟悉他不過的江州早紀能感覺到五條老師的情緒，他絕對不是表面上那樣無所謂。

隻是五條悟對于人性的陰暗、生與死的抉擇見了太多，也感受過太多。他是相當理性的人，會在無數次人性課題上做出理性的決定，做出“五條悟”的決定，但并不代表五條悟沒有人類的情感——

他在等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