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寺廟林立的文化中心和武士可沒半點關系。
他難得提醒她:“要是武士的話,去江戶會好一些。”
那裡可是幕府的所在地,政治中心。
他要不是為了殺六眼,也不至于在這裡隐姓埋名籌謀計劃。
崎笑起來:“因為我要去京都的五條家。”
羂索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誘導道:“你要去五條家做什麼?”
崎說:“五條家主說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成為五條家的武士。我想去試一試。”
啧。
卷縮在心裡偷笑一聲,覺得得來全不費功夫。想殺六眼的他遇見了愚蠢的她,簡直是最暢快的一次。
“······”他揚了揚眉稍,把所有情緒在眼底過了一遍,随後裝出了一副相當可憐的樣子,“武士大人,您能帶我走嗎?”
看着面前這個前後完全不一的男人,崎驚訝得張了張嘴。
“你,你被奪舍了?”
最後善良又好騙的崎還是帶着羂索走了。那個頭上長着縫合線的男人祈求她能不能救他,因為那幾個武士背後的主家一定會來找他的麻煩。身為武士小姐的江州早紀自然無法拒絕,幫着他安葬了自己的父親後兩個人一起上路,奔向京都。
那個男人自稱叫賢治,兩個人都沒有姓氏就以名字相稱。
其實說實話,崎總是覺得賢治這個人怪怪的。
崎性格樂觀,向來樂善好施,經常幫助别人。這一路的盤纏大多是她幫别人處理問題換來的,但往往都不多,她自己對金錢是相當節省,但是因為有了賢治同行,她總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賢治,沒有半點藏私。
而賢治和她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他總是會發出一些很奇怪很無聊的問題,比如問她為什麼這麼樂于助人,不會覺得疲憊嗎?或者問她為什麼一定要成為一個武士之類的。
崎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是呆呆傻傻地站在那裡笑嘻嘻,每次遇到這種時候羂索都會在心裡默默吐槽一句蠢貨。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大計,為了殺死六眼,他真的死都不要跟崎這個蠢貨說話——向來計劃缜密思維謹慎行動力超強的羂索這樣想。
兩人一路同行,凡是遇到疑難雜症羂索都交給那個蠢貨,反正她樂于助人很開心。但快到京都府,羂索開始想辦法要脫身。
他要殺死六眼,絕對不能跟崎混在一起。
女武士身邊的男人一定會引起讨論,他不打算正面殺死六眼,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壞了大計。
正如羂索所想,命運這一次似乎格外向着他——
在快到京都府的時候,他們在樹林裡偶遇了一群咒靈。
身為普通人類的崎沒有術式,對這些三級咒靈一無所知,隻是憑借本能地斬殺,但這樣的威力實在太過渺小,眼看着就快要被咒靈吞沒,她想了想,毫不猶豫地讓賢治先離開。
羂索裝作情深義重:“那你怎麼辦?”
“我啊?”崎一邊處理掉面前撲過來的咒靈一邊閃躲,風吹日曬而曬黑的臉上已經滿是鮮血,“我會努力活下去。不過如果就在這裡死掉,也是我作為一個武士的驕傲。”
她通過格擋甩開了一個撲過來的咒靈,回頭看向還沒走的賢治。
“那你答應我,從今往後行善積德,做一個好人就好了。”
羂索嘴角挂着他慣常的微笑,眼底卻毫無情緒,他從未真正打算遵守這個承諾,但他還是微微俯身,鄭重地說:“我答應您。”
崎并未察覺到這句話的重量,她隻是笑了笑,眼神澄澈:“那就好。”
臨走前,羂索看着她,裝作很感謝地對她說:“謝謝你。我一定會活下去。”
這是羂索最後一次見到崎。
那個家夥能夠在咒靈遍布的樹林裡活下去根本不可能,更别說他還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點咒力的殘穢——那些咒靈會更加出自本能地殺死她。
羂索最終還是潛入京都府,殺死了當時的六眼。
他遭人追殺,又換了一具軀殼,從此賢治這個人已成過往,和他再無半點關系。
普通的非咒術師,根本不在羂索的思考範圍内。即使她曾經救過他,即使他們曾經短暫同行,在羂索的認知裡,普通人是無足輕重的,早就忘了。
就像他也忘記了曾經答應過那個少女要行善積德一樣。
當然,他也不知道,他說出口的瞬間,背後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絲線悄然編織了他的命運,就像他不知道,因果循環,從來有道,他欠下的這一命,終究成為他的報應。
天道無形,言出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