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石柱一家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讀書契機攪得心潮澎湃,激動得整整一整夜都沒有睡好覺。窗外的夜色在他們的輾轉反側中漸漸褪去,第二天清晨,陽光如同金色的絲線,透過斑駁的樹葉縫隙,稀稀疏疏地灑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錯落有緻的光影,仿佛是命運灑下的希望碎片。
楊石柱懷着些許忐忑與不安,腳步沉重而又遲疑地緩緩走到自家老爹楊鐵樹跟前。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搓着衣角,眼神中滿是糾結與期待,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将想讓自家孩子去舅舅家讀書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楊鐵樹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悠閑地抽着旱煙,聽聞此事後,眉頭瞬間緊皺起來,就像兩條擰在一起的麻繩。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本能的抗拒,心裡頭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拒絕。
畢竟,讀書可不是一件小事,它涉及家中諸多方面,孩子的學費、生活費,還有去舅舅家讀書後家裡的勞動力安排等等,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讓原本就不太寬裕的家庭陷入困境。他微微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仿佛是從心底深處傳來的,仿佛肩上扛着千斤重擔一般,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然而,楊鐵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屋内擺放着的各種貨物,那些堆積如山的貨物原本是他心中的驕傲,可此刻卻讓他陷入了沉思。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如今自家生意的狀況。他心裡清楚得很,這一大半的生意可都是依賴着印家才維持下來的。印家現在在生意場上有着廣泛的人脈和資源,自家能夠得到給苗少爺府上供貨的機會,都離不開印家的眷顧。
若是因為這件事而與印家産生了嫌隙,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說不定印家一生氣,就會中斷與自家的合作,到時候這生意可就一落千丈了。想到這裡,楊鐵樹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情願地說道:“去讀書可以,但是費用什麼的,公中不好出的。咱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每一分錢都得精打細算着花。”
站在一旁的印小雨聽到公公這話,心中猶如被重重地擊了一下,一陣難過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她默默地低下頭,眼眸中閃爍着委屈的淚花。回想起自己和丈夫這些年為這個家所付出的一切,每日裡從早到晚忙忙碌碌,沒有一刻停歇。天還沒亮,她就起床準備一家人的早飯,然後跟着丈夫去磨坊幫忙,整理貨物、招呼客人,一直忙到夜幕降臨。家裡的大小事務,他們夫妻二人都親力親為,可謂是操碎了心。
而現在,隻是孩子想去娘家讀書這樣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卻遭到了這樣的對待。而且,第一年還是免費的,後面的學費更是可以用以工抵資,這已經為家裡減輕了不少負擔。她覺得公公實在是太不通情達理了。
想到這些,印小雨不禁挺直了腰闆,硬氣地說道:“既然公中無法承擔費用,第二年開始又需要自行承擔費用,那以後我和孩他爹,我們兩口子便出去找活幹好了。從我哥哥那裡找個活計幹,我想還是容易的。我哥哥一直都很照顧我們,肯定會給我們安排合适的活兒。”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透着一股堅定的力量,仿佛是在向命運宣戰。
楊鐵樹聽了印小雨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和不悅。他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溫順的兒媳婦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連忙說道:“二媳婦,你意思是說你們打算淨身出戶?可别說是我這個做公爹的不公平,這可是你們自己要出去的。這分家可不是小事,哪有說分就分的道理。”
印小雨聽了公公的話,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着,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然而,她還是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平複了一些後,才緩緩地說道:“家業我們可以不要,但是淨身出戶那是不可能的。這些年我跟孩他爹,我們兩口子在家裡累死累活的,難道分家後一點體己銀子都不給我們?一點安家費用都沒有?難道孩他爹不是公爹的親兒子?我們為這個家付出了這麼多,現在卻落得這樣的下場,這公平嗎?”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委屈和不甘,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流下來。
楊鐵樹聽了印小雨的話,不禁羞紅了臉。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來反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心裡其實也知道自己有些理虧,可又拉不下臉來承認錯誤。最後,惱羞成怒的他大聲說道:“是你們自己要淨身出戶的,又不是我趕你們走的。老二媳婦,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老二他就是我兒子。你們要是想分家,那也得按照規矩來,别想從我這裡多拿一分錢。”
楊石柱在一旁看着妻子和父親針鋒相對的樣子,心中十分為難。他既心疼妻子受了委屈,又不想讓父親難堪。他輕輕地拉了拉妻子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然後,楊石柱鼓起勇氣,對着父親說道:“爹,孩子們大了,這個院子也住不開了,我想我們家還是分出去好了。我們不是要淨身出戶,隻是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家,以後也能更好地照顧孩子們。分家後,我們還是會孝順您的,該盡的義務我們一點都不會少。”他用的是分家,而不是淨身出戶,畢竟他雖然老實,但并不代表他就傻。他明白,分家或許是一種更好的解決方式,既能讓孩子去讀書,又能避免和父親之間的矛盾進一步激化。
陳氏坐在一旁,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她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時而皺眉,時而抿嘴,似乎在心裡權衡着利弊。聽到二兒子說要分家,她立馬激動地站了起來,手指着楊石柱,大聲地說道:“好你個二郎,你竟然想要分家另過。你要分家那我就成全你,但是你别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要走,你就帶着你的老婆孩子走好了。這家裡的一切都是我和你爹辛苦打拼下來的,你們想分家産,門都沒有。”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戾和決絕,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二兒子一家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