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遊長海坐在距離冀星洲三米遠的地方,靜靜地看着他吐出一堆穢物。
吐完,冀星洲漱漱嘴,感覺好多了,但宿醉帶來的頭疼,仍鮮明得像腦袋被從天而降的石頭砸中留下的後遺症。
“它們灌你,你得學着拒絕啊,不能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遊長海按下輪椅扶手的開關,操縱着輪椅自動走到冀星洲身邊。
冀星洲眼皮沉重地耷拉着,腦袋昏沉,思緒仿如損壞的鐘表般幾近停滞:“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遊長海手背撐着下巴,歪頭看他。
穿過的來的日子,他一直将冀星洲當做那個書中描述的天之驕子。
認為大機緣會毫無理由地從天而降,效仿餡餅砸中他的頭頂;那些在各個領域發光發熱,聲名遠揚之人隻要一站在他身邊,就會自動淪為他的陪襯;所有在旁人看來不可能克服的挫折,他也能輕而易舉地克服。
這所有的所有,不就是一個龍傲天升級流大男主小說裡,一個主角标配的能力和待遇嗎?
但昨天,這位理應無所不能的“男主”,正因為不會拒酒,離開酒樓後醉倒在路邊,并且方才吐得稀裡嘩啦。
此時,冀星洲正狼狽地蹲在地上。
遊長海此時此刻,終于從這個人身上體會到真真正正屬于活人的實感。
他不會拒酒,因為他不曾經曆過。
隻要那些在酒場中遊過幾圈,攢了些心得的人,輕飄飄扣幾頂帽子在他頭上,他就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願,乖乖喝下杯中會迷醉意識,甚至令人腸穿肚爛的酒液。
令人作嘔的酒桌文化。
“下次要學會拒絕。”遊長海遞了一塊毛巾給他擦臉。“睡個回籠覺再走吧。”
冀星洲接過毛巾,攤開了捂在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謝謝,下一次我會的。”
緊接着,他又将臉從毛巾裡擡起來,仰面問:“你可以教教我嗎?”
遊長海垂眸,蹲在地上的人半睜着眼,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仿佛都用盡了力氣,冀星洲喝酒倒是不上臉,睡過一覺臉上基本看不出什麼痕迹。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遊長海心中升起一股新奇又快意的感覺。
是男主在向我求助哎!
他的虛榮心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極大滿足。
“沒問題!”
身為一個沒有任何背景,隻能自己摸爬滾打,在酒桌上過關斬将拿下客戶的人,他可以自豪地說,他在這方面經驗很豐富。
“咳咳,來吧,先說說你遇到的困難。”遊長海咳嗽兩聲,瞬間加起了學堂老先生的範兒。
冀星洲也是一位合格的,求知若渴的好學生,一絲不苟地回答先生的問題:“我說我不會喝,師兄說我不給他面子,我沒辦法,就倒了半杯,師兄又說我是不是瞧不起他。”
很常見的灌酒話術。
“所以你就妥協了?”
“嗯。”
遊長海拿着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教棍——其實是細竹竿,煞有介事地揮舞起來,壓低嗓音,試圖營造出一副很威嚴的模樣:
“酒量不夠,心意來湊。有時候他們不是一定要你喝酒,就是想看你的态度。
我來舉個例子——師兄,您可千萬别這麼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您可是君子,以茶代酒也不差,隻要感情到位,喝白開水都能品出酒味,有感情就有理解,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雖然師兄和東家不太一樣,但也可以套用。”
冀星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懂了。”
遊長海話鋒一轉:“不過,他們隻是你的同門,比你早幾年入門,算不上你的東家。他們要是不下你給的台階,你也沒有必要太給臉,顯得你軟弱可欺。”
冀星洲用力點頭:“我明白了。”
“行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我送你。”冀星洲繞到遊長海身後,推着他往房間裡去。
“對了,要不你去找三師姐開一個酒水過敏的單子吧,以後有人灌你酒,就拿出來,能擋掉不少人。”
“好,謝謝。”
“你總是在說謝謝。不過你的酒品還挺好的,沒有大吵大鬧。”
将遊長海送回去之後,他把那條毛巾搓洗幹淨晾在顯眼的地方,随後也回客房睡覺了。
冀星洲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午飯時間了,隐隐有些悶熱。
初夏時節的中午,是烈陽當空,揮灑熱浪的時間。雖然修仙界的衣服防寒避暑,但千百年來留下的風俗習慣,還是讓許多人選擇在不同的季節,穿不同厚度的衣物,戴應景的飾品。
他這會兒腦子才算真的清醒過來,餘留下來的頭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掀開被子下床,推開門,葉衫正好在外面。
聽見動靜,她朝冀星洲走過來:“你醒了,感覺如何?”
“挺好的,恢複得差不多了。葉前輩,您能不能開個酒水過敏的單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