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的咒靈之中也有幾個靠吃人類或者同類為生，隻不過咒靈所謂的“吃”比起欲望更多是本能驅使，因為大部分咒靈沒有人類所言的理性。

人類饑餓時會沒有力氣，會變得瘦骨嶙峋，會生病，會迎來死亡。

有的人類會因饑餓或者其他理由讓靈魂為之顫動，就算身體吃飽了也會繼續進食，維持生命體征的食物也變成了名為欲望的象征，貪婪的靈魂變得肥胖腫脹卻依然不滿足。

此刻感受到饑餓的他，是否也會變得肥胖起來呢？

真人瞥了眼昏迷的吉野順平，他淡淡一笑。

找到了有趣的人類樣本了。

15

吉野順平睜開眼。

他聽見了潺潺流水聲，再睜開眼時他躺在吊床上。

又是這個地方。

他熟練地給母親發送了今天不回去的郵件，百無聊賴地坐在吊床上，望着下方的真人，對方正在看書。

吉野順平并不是第一次見真人看書，雖然不想承認，當初的他就是被真人那“淵博”的學識所折服。

現在再看真人看書的樣子，他倒是覺得諷刺。

不過比起前面幾次沒穿衣服的樣子，這樣的真人令他松了口氣，他注意到擺在真人旁邊吃空的便利店便當，微微一愣，又瞥見旁邊的購物袋裡裝着飯團和水。

“你餓了嗎？”真人沒有擡頭看他，目光一直落在書上，“要吃點東西嗎？”

“我……”

吉野順平确實餓了。

自從第一次死亡之後他再也沒有進食過，雖然有幾次重生死亡的速度不到一小時，但他覺得已經一個禮拜沒吃過東西了。

“下來吃點吧。”真人一反常态的平靜，“我有很多事想問你。”

吉野順平遲疑地召喚出澱月，被澱月帶下去時他依舊與真人保持着一段距離，問：“你想問什麼？”

真人沒有在意他的警惕，“我是真人，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順平就好了。”吉野順平幹巴巴地開口。

“順平。”真人合上書，“我們之前見過嗎？你身上有我的術式。”

“我們見過。”吉野順平有些疲乏，又是這個對話，“隻是你忘了我，至于為什麼會忘記就是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

“這樣啊……”

吉野順平驚訝地看了眼真人，對方竟然不繼續深究，按照真人的性格不該如此。

“我知道你在撒謊。”真人說：“你對我的恨從不收斂，你既然能夠改造靈魂，也一定能夠感受到自身靈魂的存在吧。”

吉野順平欲言又止，他忽然湧出一種無力感，忽然覺得那前面十幾次死亡什麼都沒有改變。

他現在能夠“看見”真人的靈魂，隻是多了一些血肉在裡面，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别，真人依舊是真人。

“真人先生，你不恨我把你變成這副樣子嗎？”

吉野順平不明白，真人不是最讨厭人類嗎？

“為什麼要恨？”真人歪歪頭，他手上是一本醫學書，“我剛剛吃了食物，但很可惜我品嘗不出食物的味道，把食物吞進腹中時這些食物隻是消失了。”

“消失？”

“原來你自己也不明白嗎？”真人笑道：“不明白這些卻冒着被我殺死的風險做這種事，你可真是自以為是。”

比起憤怒，吉野順平更多的是疑惑，目的達成後不僅沒有讓真人膈應，還被真人嘲笑了一番，可前面幾次重生時真人的不安又是怎麼回事？

似乎是感受到吉野順平的情緒，真人解釋道：“人類的靈魂依附于肉I體，而且肉I體需要食物這一能源。咒靈本身就是依附于人類的詛咒而生，我們不需要進食靈魂也會存在，就算你改造我的靈魂，我的本質依然不變。”

吉野順平了然，就像真人改造了人類靈魂一樣，不管那些靈魂外表多麼像咒靈，他們仍舊人類，殺死之後會流血也不會消失。

“不過多虧了你的改造……”真人湊上前，他把袋子遞給吉野順平，“我咽下的食物自然而然地被靈魂吸收，雖然沒有增強咒力也沒有代謝，但我明白書中提到的食物填飽肚子的‘滿足’感。”

吉野順平接過袋子的手瞬間松開，任由袋子落在地上。

開什麼玩笑，那他前面死了那麼多次豈不是白用功嗎？

他不死心地問：“真人先生，那你有痛覺嗎？”

“痛覺？”真人一眼看破吉野順平的心思，“原來你是想把我變成人類再消滅嗎？”

“你沒有正面回答的話，那就是說明你有的吧。”吉野順平苦笑道：“肉I體的痛苦會折磨人類的精神，我希望你也能感受到這種疼痛。”

“你就這麼恨我嗎順平，但一切都不會如你所願呢。”

真人張開手，指甲變成尖刺。忽略喚出澱月的吉野順平，他掀開自己的衣服直接劃開腹部，縫合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血線，真人把手探進去取出了一塊髒器，切開的腹部瞬間愈合。

吉野順平驚愕地睜大雙眼，他能夠嗅到鮮血的味道，這無疑就是人類的軀體沒有錯。

“我是不會感受到痛的。”真人指了指手中的碎肉，“這些也是我靈魂的一部分，就像你們人類剪頭發剪指甲一樣，剪掉了也能長回來。啊，那些秃頭的人不算。”

說着，真人把碎肉扔進河流中，血沒有擴散，碎肉很快在河中消失，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也無影無蹤。

吉野順平的大腦在飛速運轉，他問：“如果是精神上的悲傷與喜悅呢？”

真人笑道：“你那麼恨我嗎？真好奇我對你做了什麼。”

他凝視着吉野順平，這個人的靈魂十分纖瘦，連那股恨意都顯得弱不禁風，像是在風中搖曳的燭光，不用他吹就會散去。

雖然恨他卻又不抵觸溝通，真是奇怪的人類。

“你又一次轉移話題了，真人先生。”

吉野順平破罐子破摔，現在的真人似乎沒有興趣殺他，那也就沒必要拐彎抹角，不如問點有用的情報。

“其實我從最初遇見你時就好奇一件事。”他幽幽地盯着真人的靈魂，試探道：“橋洞往裡走的地方有個角落，那裡面疊着一具骸骨和破舊衣裳。”

真人的靈魂産生了一絲動搖。

吉野順平的嘴角慢慢彎起，他問：“果然那與你有關嗎？真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