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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平,你很有才能。”
淹沒在咒力的真人對他這麼說着。
第一次聽見真人說這句話時,他看見了希望。
短暫的十七年人生中,他一直不服輸地活着,因此招到了霸淩。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也想要證明自己,更多的是咽不下那口氣,便愚蠢地把傷痛和疤痕遮蓋。
他想過,如果出了社會,他會和大部分受害者一樣,把被霸淩這件事埋在心底,或者是在某一天笑着對他人說過往的遭遇。最後得到傾聽者的安慰,他再自欺欺人地釋懷,感歎一句當初自己也是不懂事。
他想過那些平庸的日常,想過息事甯人的結局,但更多的是在内心詛咒這些霸淩者的死亡。
可他隻能想想而已,他太弱小了。不論是地位、體力還是威望,他一個都沒有。
他從未想過尋求幫助,冷眼旁觀是大衆常态,如果被霸淩的不是他,被霸占的不是電影研究社,他也會選擇視而不見。
所以隻要忍忍就過去了,畢竟,奢望有人理解和拯救他,就隻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是啊,真人出現了。
真人拯救了他,真人給予他力量,真人讓他學會了複仇。
也是因為真人,虎杖悠仁找上他,他也擁有了朋友。
可真人背叛了他。
對未來所有的期盼都變成了假象,虎杖悠仁憐憫他,給予他一場美夢,但他沒有死去,而是不斷地墜入重生的循環之中。
比起霸淩者,他更恨真人。
真人真人真人……
恨真人所做的一切。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遭遇這些,為何會被真人不斷纏上,為何會被真人戲耍。
可結果呢,答案多麼可笑啊。
“原來一開始……”
如墨般的咒力淹沒了這片空間,澱月在墨中遨遊,隻留被咒力壓着的真人。
“從一開始……我就可有可無……”
吉野順平居高臨下凝視躺在地上的真人,對上真人的笑容,他自嘲一笑。
“真人你一定不懂吧,你一定不懂吧。”他稍稍擡手,真人被咒力包裹着釘在了牆壁上,他走到真人面前,撫上真人的面容,仔細地把對方散落的長發挽到耳後,“真人你完全不明白……”
“順平,你那麼恨當初我嗎?”真人猜測道:“虎杖悠仁是你的同伴,你是恨我傷害了他嗎?”
吉野順平喉間發出隐隐的笑聲,笑容逐漸扭曲猙獰,他睜大雙眼,雙手掐住真人的脖頸,擡眼盯着對方。
“所以才說你不懂啊。”他聲音沙啞,靈魂在不斷嘶吼。
從一開始,他就不是特别的。
就像是上一次重生時,真人直接無視了他。
從一開始,他就隻是方便利用的工具而已。
真人那些虛假的微笑、安慰、肯定、擁抱……全是假的。
那一切……全都是為了虎杖悠仁。
“哈哈哈……”
恨意侵蝕了理智,漆黑的咒力爬上吉野順平的身體,眼角溢出絲絲咒力,像是黑血,像是淚水,像是不願承認的悲傷。
真人沒有掙紮,任由這團咒力包裹全身,猶如沉重的水壓在身上,靈魂被禁锢住。他可以掙脫,但他選擇端詳突然爆發的吉野順平,雖然猜不透對方的心情,卻能感知到對方深深的恨意。
恨,是人類最濃烈的感情。
是他誕生的搖籃。
這位變成咒靈的少年,終究也隻是醜陋的人類啊。
那位死去老人也是如此,就算切斷與人類的所有聯系,在死亡之前也依舊會掙紮,會渴望有同類目送。
吉野順平也是如此,不論變得多麼像咒靈,卻也依舊會被人類的記憶牽絆。
醜陋的人類,無趣的人類,低劣的人類。
總是令他失望。
真人想着差不多該掙脫束縛,靈魂突然一顫。
熟悉的燒灼感湧上,那些咒力正在侵蝕着他的衣裳,侵入他的血肉和靈魂中,毒素開始蔓延。
吉野順平的話語幽幽傳來。
“我知道困不住你,如果你隻有靈魂,一定不會受到影響,但是……”
吉野順平的手撫上真人的腹部,他輕輕往上滑動,鋪在身體上的咒力像雲霧一般被撥開,溶解的布料落在地闆上,真人的腹部暴露在空氣中。
吉野順平的手很燙,帶着毒素的咒力掠過的地方不斷燒灼,像是慢慢啃食龐然大物的蟻群。腹部的癢意讓真人的靈魂發麻,他看見那隻手不緊不慢地下移落在肚臍上方。對方輕輕按了按,真人無法控制肉I體的緊繃,連帶着心髒都漏了一拍。
不對勁。
真人認真分析這份感受,這是血肉帶來的情緒,就像是血肉會給他帶來疼痛一樣,這份情緒并不陌生。
那天黃昏吉野順平靠在他肩膀上時,他隻想着做做樣子,卻又湧出一絲怪異感。
現在看來,那份不對勁是血肉帶來的感受。
他隻習慣了血肉的痛苦,卻沒習慣這些異樣的情緒。
“真人……”
吉野順平稍稍用力按着真人腹部,裡面的血肉正在跳動,見真人的皮膚往後瑟縮,他彎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