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完上午的第二節課,齊觀準備先回教師宿舍樓睡會兒再去吃午飯。反正以她的職級根本吃不上什麼好東西,隻有輻射鹽漬的輻射魚管夠。
齊觀一把推開教學樓的隔熱門,熱浪像地獄三頭犬的舌頭一樣舔過來,她瞬間出了一身的薄汗。從地面反射的陽光亮得刺眼,她眯起眼睛,拿出百米沖刺的架勢準備奔向宿舍樓。
剛跑出去一兩步,腳下飛濺的水花就讓齊觀愣在原地。她被熱得發懵,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裡離海岸線明明還有一小段距離,海水怎麼會漫到保護區呢?
目光所及之處,海水已經積了淺淺的一小層,剛夠漫過鞋底,且上漲的速度并不慢,隻她愣神的這一小會兒就已經漫過了腳面。
刺耳的全島警笛聲突然響起,齊觀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被這警笛聲刺出來了,她拔腿就往一樓的廣播室跑。
正是課間,廣播室空無一人。齊觀手忙腳亂地調試好話筒:“喂,喂,能聽到嗎?海水漫上來了!速度很快!大家先往高處撤離!”
她剛播完就一路沖出教學樓往學校後門跑,因為從那裡出去是上山最快的路,可她都要跑到校門口了,回頭卻發現還有不少學生在窗口東張西望,好像這警笛聲隻是一段普通的上課鈴。
齊觀也覺得有些奇怪,沒有地震短信,這上漲的海水看着也不像是海嘯的前兆。這警笛聲到底是想提醒他們什麼?
學生們稀稀拉拉且不情不願地出了有冷氣的教學樓,老師們組織紀律的語氣也算不上急切,每個人的眼中迷茫遠多于慌亂。
齊觀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來到了後門口,可沒想到萬年不關的後門今天不僅關了,甚至還上了鎖。
怎麼?難道今天連輻射魚都不給送了嗎?
眼看着海水就要漫到小腿,學生們這才動作快了起來,一大批人開始朝着後門跑來。
齊觀見四周都沒有保安的身影,于是望向旁邊一人多高的鐵栅欄。
被太陽烤了許久的栅欄表面怕是能把人皮燙下來,齊觀隻是摸了一把就放棄了爬上去的想法。
突然,身後同時響起數道尖銳的叫喊聲。
齊觀猛地回頭,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看見惡魔了。
一隻長着蝙蝠翅膀、滿身粗糙鱗片的人面蛇尾怪物,正抓着一個驚聲尖叫的學生飛向半空中,用力朝地面砸了下去,血漿立刻與海水混合着四處飛濺。
霎時,整個操場像被掀了蓋的蟑螂窩,人們尖叫着,慌不擇路地抱頭鼠竄。
天空被幾十雙巨大的黑色翅膀籠罩着,怪物的尖牙和利爪不斷地奪走鮮活的生命,連海水都漸漸染上血色。
齊觀怕得渾身都在抖,頻頻回頭卻又不敢盯着那些怪物看,她雙手死死抓上欄杆,想爬過去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幾個跑得快的學生往鐵門來了,也讓怪物們也注意到了這個出口,有兩隻拍打着翅膀直直地朝齊觀飛來。
齊觀本以為她能有更體面的死法的。哪怕去保護區外領一顆安樂死的藥丸,也比被一隻不知名的醜怪物咬死強。
但還沒等緊閉雙眼的齊觀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耳邊便傳來尖銳的刹車聲。
一輛軍用皮卡在門口飄移停下,霎時塵土飛揚。隔着敞開的車窗,一發激光炮轟開了大門,也轟死了沖在前頭的那隻怪物。
另一隻見狀直接一個急轉彎,俯身爆沖抓傷了好幾個人後,又拎起一個倒黴蛋抛向空中。
從皮卡上跳下來了四個士兵,人手一個激光炮,大步朝着學校裡跑去,他們身後還跟着幾架軍用無人機。
車頂紅色指示燈的頻閃速度被調到了最高,改裝過的車喇叭傳來人聲。
“所有人聽指揮!從後門逃生,沿大路往二号避難所方向去。重複一遍,從後門逃生,沿大路往二号避難所方向去。”
廣播聲開始在車上重複播放,多吉剛下車就看見了扒在欄杆上不松手的齊觀。
多吉三兩步跑上前,一把拽下哆哆嗦嗦的齊觀,猛推了她一把。
“愣着幹什麼!跑啊!”
剛剛死裡逃生的齊觀這才緩過神來,跌跌撞撞地跑了兩步又回身喊道:“你小心!”
多吉正背對着她指揮湧向後門的學生,寬闊的背影顯得十分可靠。他加速揮了幾下指揮棒,示意自己聽到了。
齊觀繼續跑了起來,隻是她每跑一步,她的鞋都在咕滋咕滋地往外冒水。
島上的鞋廠隻給平民留了一條生産線,為了抵抗高溫,所有人都穿着這種吸汗透氣底部厚實的鞋子,衣服則是一水兒的白。
然而在這種逃跑的關鍵時刻,這種鞋隻能讓人跑得更累更滑,完全起不到任何有效作用。
齊觀一路按照路邊指揮員指引的方向狂奔,一刻不敢停。
雖然曾經的珠峰已經被炸平,但為了留出未來海水上漲的空間,整體的海拔并不低。
一路的上坡對體力的消耗實在太大,氣喘籲籲的齊觀已經被大批年輕的學生超過去,淹沒在白色的人群中。
“這邊!往這邊跑!前面有危險!先進教區躲一躲!”
路的拐彎處出現了新的指揮員,他身邊停着一輛和多吉一樣的軍用皮卡。
齊觀看向他身後更陡的上坡和阻擋視線的茂密樹木,心裡不斷慶幸終于不用再繼續跑了。
來自學校的人群離開了大路,一起湧向教區最前方的一座教堂。
剛一進去,齊觀就累得躺倒在地面。她聽見有人為了喝洗禮池裡的淡水大打出手,但她也懶得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