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墨般的海水不斷蒸騰凝聚成厚厚的雲層,又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
兩名北美潛水員緊貼着斷崖邊,悄無聲息地浮出水面。有斷崖做遮擋,岸上的巡邏隊就算打着探照燈也無法發現他們的蹤迹。
一條粗粗的麻繩隐藏在海岸的沙土之中,從岸邊一直垂到斷崖底。
兩名潛水員将幾十斤微型炸彈逐個從淹沒在水中的浮漂球上解開,放在了麻繩綁着的籃筐中。
“選的什麼地方啊,這麼臭。”一個潛水員被旁邊的污水廠熏得有些幹嘔。
“趕緊放吧,小心被發現了。”另一個小聲催促。
兩人手腳麻利地裝好所有的炸彈,再撒掉浮漂球中剩餘的空氣,重新沉入黑色的海水中。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籃筐便被兩個壯漢拉了上去。其中一人立刻在岸邊的草地上摸索起來,随後掀起一個草席頂的蓋子,而那蓋子上粘的假草簡直能和周圍的草融為一體,另一人則把籃筐小心翼翼地放進蓋子下的坑中。
兩人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便各拿了一枚炸彈揣進衣兜裡,蓋上蓋子走了。
雖然白天各部門已經陸續複工,但晚上依舊限電,街上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乘涼聊天,偶有人走過也不會讓人起疑。
在夜幕的掩蓋下,幾十個炸彈被陸續前來的居民拿走。他們默契地繞過監控點潛入樓宇之間,就這樣消失了蹤迹……
雨季夜短晝長,太陽早早地躍上海平面。齊觀一覺睡醒,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先沖了個澡才去上班。
剛到辦公室,王淑紅就遞給她一張名單,“兩周之後要給北美的客人辦一場迎接晚宴,你按表上的人數拟一下晚宴菜單和預算,一會兒發給我看。”
齊觀有些犯難,她又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怎麼知道晚宴該安排些什麼菜。
其他同事都被安排去了各種學術研讨會和高層會議做場務,現在也沒人可問。齊觀在座位上想了半天,把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菜都寫上,才起身遞到了王淑紅面前。
王淑紅斜瞄了一眼齊觀寫好的菜單,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她不太合身的工裝,一看就是單位統一發的,還是穿了好幾年的舊款。她語氣有些不耐煩地說:“回去坐着吧,一會兒我改好給你。”
齊觀也不惱,反正來這兒也是加了工資的,便坐回位置上靜靜等着。
雖然剛來秘書處沒兩天,齊觀已經看得出這位王處長不太愛搭理手底下的年輕人。
王淑紅的西服布料泛着柔和的光澤,手上戴的是鑲鑽的奢華腕表,頸上還挂了一條如石頭陣般密集的濃綠的翡翠項鍊,一看就不是出自島上的店鋪,而是代代相傳的寶貝。那是隻有第一代島民的子女才能擁有的東西。
齊觀默默移開觀察的目光。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與其琢磨他人臉色,不如下班趁商店沒關門買點兒好吃的解解饞。
自從在檔案中心過上到處打工的生活,齊觀覺得自己的心态真是越放越平了。
“喏,拿着單子去采購部吧。”王淑紅在座位上敲了敲桌子,“有些食材是要提前預定的,你盯着點兒讓他們好好準備。”
齊觀起身接過采購單,看着多了一個位數的預算和許多她根本沒聽過的菜名,心中暗自咂舌。果然貧窮還是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一路尋着指示牌到了采購部,齊觀也不知道該找誰,她徑直走向離門口最近的人問道:“你好,我是秘書處的,請問采購晚宴食材應該找誰呀?”
“程哥!”那人直接扭頭朝屋裡喊了一聲,一個三十多歲略顯魁梧的男人應聲走來。
齊觀将菜單遞給了那人,說:“這是兩周後晚宴的菜單,十桌,每桌10人的份額。”
程林接過菜單,似乎對上面昂貴的菜色習以為常。
“石斑魚和黑虎蝦夠不夠我得先問問水産養殖場,上個月訂的人還不少呢。其他的蔬菜水果倒是還好說。這樣吧,我先按你這個單子去安排,如果哪樣不夠我再問問海捕隊。”
齊觀愣住:“海捕隊?”
“對啊,養殖場能養的就那幾種,隻能說是質量比較穩定。真新鮮的魚還得是海裡剛捕回來的,就是每次捕回來的數量說不準。”
齊觀有些不解,又問:“海裡不是有核輻射嗎?還有那些還沒來得及處理就被淹了的化工廠,那些漏出來的東西不都在海裡嗎?”
程林一擺手,爽快地說:“現在這地球上哪兒沒有輻射和污染啊?人就活這幾十年,還拘在這島上哪兒都去不了,有點兒錢不都花在吃上了。”
齊觀默然,這話确實說的有理,如果她生而富貴隻怕也會盡自己所能得到更好的東西。
隻是她想起這幾天看到的新聞,每天都有人因為中暑在家中過世,而那些魚蝦,甚至蔬菜水果都能在島上擁有一間恒溫的房子,未免太諷刺了。
齊觀從口袋掏出名片遞了過去,“那麻煩你先訂購吧,有什麼變化可以随時聯系我。”
從采購處回來,齊觀又馬不停蹄地拿着拟邀名單去了北美艦隊的辦公室。房間并不大,除了亞倫和他身邊的親信外,就隻有些護衛兵在站崗。
“名單我沒什麼問題。”亞倫剛看完名單就對德裡克說,“派人把咱們船上最好的酒取來,和新大陸的新朋友一起分享。”
“是。”德裡克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