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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慢操持,初七這日,大婚如期而至,時已有催妝一習俗,以竹支起青色暗紋布幔,稱為“青廬”,窈窈盛裝,跽坐于内,持扇于面前,等到日光西斜,即将酉時,外頭傳來嘈雜的步伐,是李家人。
到了青廬前,于禮,李家人催妝,道:“新婦,請出吧!”
新竹和木蘭立于青廬左右,以鎏金長柄酸枝木銅鈎挽簾,金燦燦的日光,随之灑進屋裡。
時人婚禮裝束不拘一格,有着白、紅、青、紫的,錢夫人喜好熱鬧,在鄭嬷嬷的打點下,窈窈随了北地習俗,挽着垂髻簪銜珠金冠,着一身紫碧紗紋籮裙,姿儀袅娜。
她緩緩放下扇子,便看一張芙蓉嬌顔上,鵝心一點梅花花钿,雙瞳剪水,眼波盈盈,胭脂點染在她唇上,宛若含桃紅潤。
李家人口着實簡單,除了從洛陽來的錢夫人和李阿嬸,也就幾個寄宿在并州李府的遠房親戚,加起來不足十人。
錢夫人和李阿嬸早有所料,眼前還是一亮,其餘李家人對這個李府将來的主君夫人了解甚少,他們充滿猜測好奇,此時終于見到窈窈,更是難掩驚豔。
出了青廬,窈窈登上婚車,沿途百姓相迎,車走了一段路就到李府,李繕着玄色織金廣袍,侯立在李府門口。
窈窈被新竹扶着下車,新婚夫妻二人并排站到一處,一同走進李府。
府内賓客都是并州的官員,他們大多數早就知道,李望有心為李繕求得貴女,以期融入洛陽的權貴階層。
謝家雖然沉寂了幾年,但根基深厚,在文人士族中頗有名聲,從來高門寒門不通婚,李家從前寒門出身,總受诟病,如今李繕能娶謝家女,證明李家擺脫了桎梏,實在是喜事。
當年鎮守上黨的是謝五爺,有好幾個還是謝翡時候留下的官員,他們紛紛對李望道喜:“得此佳婦,是李家之喜!”
李望盼到了這一日,直抒胸臆:“也是我兒之喜!”
窈窈和李繕到堂上,婢女端來牢盤,放了小分量的菜品,二人執箸分食,吃過後,一個瓠分成兩半,往裡頭倒酒。
兩人相對而立。
這是這麼久以來,窈窈第一次直面他,他比她高得多,與洛陽城盛行的美男風格不大相同,他更加硬朗,下颌線分明,皮膚也不夠白皙。
但平心而論,他也是好看的,墨眉之下目若深潭,鼻似山巒,嘴唇薄削冷淡,隻是那身沉重華貴的衣裳,讓他愈發顯得不可親近。
便如這一刻,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和前幾次一般,并沒有對新婚的欣喜親近。
窈窈垂下眼眸,日後,他就是她的夫君,而她還沒習慣他身上的冷厲,将來會如何,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酒水倒好了,婢女分給二人,同一個瓠瓜,窈窈用雙手捧着,喝了好幾口才喝完,李繕一隻手端起來,一口飲盡。
禮成,在衆多賓客的恭賀聲中,李繕始終眉眼淡淡,窈窈笑而不語,光是這麼瞧,倒是一對壁人,十分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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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新房内,嬰兒手臂粗的燭火搖曳,窈窈換了身衣裳,坐在床前,隐約還能聽到外頭劃拳喝彩聲。
卻不知道李繕什麼時候回來。
窈窈閉目養神,婚禮是傍晚時候開始的,早上她不到卯時就起來試妝,不久前她又吃了一點酒。
雖然是不醉人的秋露白,但她本就不耐酒力,一點酒水就上臉,也足夠她睡個好覺。
輕輕的,門扉被扣了一下,窈窈勉力睜開眼睛,就看鄭嬷嬷端着托盤,裡頭擺着一道粳米羹,道:“姑娘……夫人餓了吧?且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