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悅剛進教室,就看到石磊站在過道上,單腿支地上演金雞獨立,周圍的同學來來往往,他自巋然不動。
她擦了手,問:“又有什麼事困擾你?”
石磊每逢心裡不順,都來這麼一出,做了三個多月的同桌,辛悅早已見怪不怪。
他雙手合十,閉眼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趁早出家吧。”辛悅拉開椅子坐下,問周加弈,“他魔怔了?”
“情窦初開。”
“啊?”
周加弈啃了口幹脆面:“他遇上喜歡的人了,無心學業,現在試圖進入修行之人的冥想境界,以去除雜念、心無旁骛。”
“神經病,”辛悅不相信他的鬼話,“難怪你們是上下鋪,腦子都有病。”
“不信拉倒。”周加弈從桌肚裡又掏出一包幹脆面,遞給辛悅,“吃嗎,紅燒牛肉味的。”
辛悅瞟了一眼,是學校小賣部一塊五兩包的那種垃圾小零食:“不吃。你不是才吃過一個煎餅嗎,這麼快就餓了?”
“昨天從小胖那搜刮來的,忘了吃,剛剛整理桌肚才看到。”周加弈拆了第二袋,“我這人就見不得有零食不吃。”
他面餅才啃一半,方傲梅就進來了。
她對還在走廊亂竄的學生說:“都回教室坐好,準備上課。”然後把一沓紙給高倩,“課代表現在給你們發默寫紙,等上課鈴響,默寫《赤壁賦》全文。”
教室頓時一片嘩然。
方傲梅闆着臉喝道:“叫什麼!安靜!”
接着是一片急慌忙亂的翻書聲,大家都趕緊趁着臨上課前的幾分鐘突擊背誦。
“課後不好好用功,現在才想起來臨時抱佛腳,”方傲梅看着慌亂的學生們,嘲諷道,“晚了。”
教室後排的同學仗着距離講台遠,又有高高摞起的書本做遮掩,小聲抱怨:“默寫默寫默寫,天天就知道默寫,默寫不過關還要罰抄!”
辛悅不怕,她一直很喜歡詩詞歌賦,方傲梅還沒講到《赤壁賦》的時候她就背完全文了。
她稍一偏頭,果不其然,周加弈正把小抄壓在高倩發的默寫紙下面。
似乎感覺到了辛悅的視線,周加弈也偏頭看她。
四目相對,他狡黠地沖辛悅一笑。
上課鈴響,大家隻能合上課本,在紙上開始默寫。
教室裡很安靜,隻聽得到筆尖在紙張上的摩擦聲。
方傲梅在兩邊的過道上巡視。
“個别同學,眼睛不要總是往你同桌那邊瞟,”她個子高,全班學生的小動作都一覽無餘,“再瞟我就點名了。”
因為課文早已爛熟于心,所以辛悅默寫得很快,不多時,她放下筆,開始從頭逐字逐句檢查有無錯漏。
方傲梅看到好幾個同學都放下了手中的筆:“默寫好的舉手示意下。”
辛悅舉了手。
“靠,”石磊吐槽她,“這麼快。”
檢查好,沒有錯漏處,辛悅把筆帽蓋上。
右手邊的周加弈幾乎也同一時間扔了筆。
“停筆,”方傲梅看向牆上的鐘,“每一組把默寫紙從後往前傳,高倩你收齊了給我。課本拿出來,今天講下一篇文言文。”
後座的女生敲了敲辛悅的肩,她伸手把一摞紙拿過來,夾上自己和石磊的,然後遞給前排的蔣旭輝。
轉身的刹那,她看到周加弈默寫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騙子,說好沒背的呢,不默的挺好?
“之,譯為靠近,相鄰......”下課鈴響,方傲梅把粉筆扔進黑闆的凹槽裡,“課間休息十分鐘,下節課繼續。”
“完了,”方傲梅一走,後座的孔菲就抱着頭嚎,“‘軸轳千裡,荊旗蔽空’,我把這句給漏了。”
她同桌嚎得更起勁:“我更慘!‘歌曰’後面一長串我全給忘了,十遍課文的抄寫是跑不掉了,我現在就開始抄吧。”
“你默得怎麼樣?”辛悅問周加弈,“不是說沒背嗎?”
“是沒背啊,”他從語文書裡抽出小抄晃給辛悅看,語氣裡好不得意,“還好我未雨綢缪提前準備了,不然就會開頭那兩句,還不得被方鐵嘴弄死!”
孔菲趕忙讨教:“方鐵嘴剛剛一直走來走去,你還能看小抄,怎麼做到的?”
“八字秘訣,”周加弈拍拍胸口,毫不吝啬地傳授經驗,“膽大心細,熟能生巧。”
“弈哥,”孔菲抱拳,“佩服。”
周加弈很受用:“作弊這事,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辛悅睨了他一眼:“你還挺驕傲。”
“我這是心态好,”周加弈辯解道,“平時默寫、随堂小測啊,作不作弊不打緊的,隻要大型考試别亂來就行,這是我的底線。”
話裡還有幾分正義凜然。
以馮天碩為首的幾位渣渣紛紛附和,連連稱贊。
辛悅不想搭理他們了,她有點困,伏在桌上想眯會。
“哎哎,”才閉上眼,周加弈就在她耳邊嘀咕,“你怎麼天天上午都犯困?昨晚上又看小人書了?”
被他這一吵,也不指望還能眯下去了,辛悅沒好氣地說:“什麼小人書,那是名著、名著!還有,你自己看看,教室裡多少人在補覺的!”
“你起床氣有點重啊,”周加弈縮回自己座位上,“冬眠是吧,你繼續,等方鐵嘴來了我叫你。”
“哎,”耳邊的小蜜蜂消停了沒幾秒鐘又來嗡嗡嗡,“睡啦?”
“又幹嘛?”辛悅把腦袋轉過去,閉眼問他。
“沒幹嘛,就問問你睡着沒。”
半分鐘後,“中午去吃食堂?”
辛悅忍着煩躁:“嗯。”
“一起?”
“我跟王婷婷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