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無數道目光,她低頭不語。
那個婦人斜着眼睛将舒窈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随後發出一聲輕哼:“還沒二兩骨頭的東西。”也就那張臉能看。
舒窈不屑與她争辯,她半閉着眼,昨夜沒睡好,現在實在困的厲害。
婦人見她不理自己,直接往前走了兩步:“實話告訴你吧妹子,你也沒有兩日好活了。”
聽到這話,舒窈困意散了大半。
婦人輕笑一聲:“大公子因為你出了事,連累季老爺也走了,你說你的過錯大不大?”
“也不跟你兜圈子,後天出殡的時候你要和大公子一起入葬,去地府好生伺候大公子吧。”
舒窈揉了揉太陽穴,有點頭疼。
她嫁進來之前季家大公子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剛好在她進門的時候咽了氣,她還沒說她倒黴呢,現下還要自己随他而去,看看,這像是人說出來的話嗎。
舒窈掃視了前面一群人,隻見他們面上都帶着看好戲的嘲弄。
真正來季府吊唁的人又有多少呢?都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方親戚來搜刮油水的。
外面大雪深覆,舒窈身着最單薄的粗布麻衣,冷得瑟瑟發抖,她低頭站在一邊,衆人隻當她是吓壞了。
直到屋外傳來拐杖駐地的聲音,她才開始醞釀起情緒。
不過三五秒鐘,眼裡已經水霧一片,滾燙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她一下子撲到紅木棺材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甘腸寸斷。
“相公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可怎麼辦呀?”
舒窈神情哀傷,眼淚落在衣襟上,暈染出大片水漬,寒風一吹,冷的直哆嗦。
她咬了咬牙,繼續大哭。
系統有些尴尬,出聲提醒:[主人,你哭錯棺材了,你哭的是你公公的,你相公的是另一副。]
啊?
舒窈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的移到第二副棺材前,繼續抹着眼淚,神情更加悲傷。
門外拐杖聲越來越近,一位頭發花白,帶着寶石抹額的老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神氣的走了進來,她環視四周,一雙吊稍眼透着精光,面上并沒有多少傷心之色,她淡漠的走到主位上坐下,神情傲然。
她旁邊還有一位年紀稍大的老者,也是滿頭銀絲,臉上溝壑縱橫,他坐在了主位的下方,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威嚴。
他倆一出現,吊唁的人全部噤了聲。
在衆人安靜之際,唯獨舒窈抽噎出聲。
老夫人眉頭一皺,冷眼看她,大罵:“喪氣的東西。”
舒窈也不生氣,她擡頭看向老夫人,昨日偷偷聽到老夫人抱怨二公子是個累贅,這樣看來老夫人似乎并不想照顧二公子。
如果她此時提出來主動照顧二公子,或許可以不用陪葬,而二公子剛好是要和她綁定的人。
一舉兩得。
“老夫人,相公和公公暴斃,我自然是傷心至極。”
老夫人蔑視着她:“你個喪門星,剛踏進府裡我乖孫就咽了氣,不到一天,我兒子也走了,你可真是我們家的克星。”
舒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說出自己的目的:“可憐我那小叔子病弱無依,我願意照顧他一輩子。”說完眼淚如珍珠一樣顆顆落下。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動容。
系統:[主人,你這演技可以呀。]
舒窈:[也不看看我老本行是幹什麼的。]
如果不是因為穿書,她現在估計已經站在最佳女主角的領獎台了。
可是老夫人不為所動,她已經計劃好将老二的家産全部送給老大,到時候自己就去老大家安享晚年,至于那個常年多病的小孫子,她可不想管,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反觀坐在下方的老者神情動容,他撚着花白的胡須對舒窈說道:“難為你有心了。”
舒窈吸着鼻子,微微點頭。
老夫人看向剛剛說話的老者:“三叔公,這丫頭晦氣的很,我已經打算将她和大郎同時入葬,也算全了夫妻緣分。”
三叔公一驚,在季家還從來沒有活人陪葬的道理,他忍不住反駁:“這不妥不妥。”
老夫人輕哼:“我們這一房的家事,還請三叔公不要插手。”
舒窈緊緊掐着掌心,适時出聲:“小叔子體弱多病,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照顧的好,他可是老爺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啊。”
聽到她這麼說,三叔公一拍案:“活人祭祀我不同意,有損祖德,剛好這丫頭願意照顧二郎,我看就讓她留下來吧。”
老夫人也不甘示弱,吊稍眼眯起,透着兇狠:“這丫頭必須陪葬。”
舒窈皺眉。
三叔公直接站起身,指着老夫人:“上個月清河村有一新婦陪葬,不料下葬後兩個月村子裡怪事頻發,小孩隔三差五的生病,你說說,這是不是報複在了子孫後人身上。”
衆人聽到他這麼說,心裡頓時有些害怕,他們的子孫後人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于是紛紛勸阻起來。
老夫人臉色很難看。
三叔公繼續說:“舒丫頭也是可憐人,被舅舅舅媽賣了過來,我們就不要再繼續磋磨人家了。”
底下有人開口:“三叔公說的是,老夫人,就讓舒丫頭留下吧,也就是多張嘴吃飯的事。”
三叔公見衆人迎合他,底氣也足了一些:“就這麼決定了,舒丫頭留下好好照顧二郎。”他是族裡最老的長輩,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舒窈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對着三叔公磕了一個頭:“多謝三叔公。”
老夫人氣得臉上的皺肉亂抖,牙齒咯咯作響,她兇狠的看了一眼舒窈,一口氣堵在心裡,憋的難受。
畢竟三叔公是族裡最有威望的人,她不想因為一個小丫頭惹他不快,可是這口氣她就是咽不下,她杵着拐杖使勁戳着地面,大聲問:“二公子呢?自己父親大哥逝世都不來吊唁,成何體統?”
府裡下人回答:“二公子身子不适,最近兩月一直卧病在床。”
老夫人像是終于找到了發洩口:“豈有此理,你們幾個擡也要把他擡過來。”
舒窈整理衣冠站起來,戲演完了,她悄悄退到了人群邊上。
外面又紛紛揚揚下起了鵝毛飄雪,她心裡隐隐有些激動,這二公子究竟是何模樣?她忍不住朝門口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