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一撥客人,琪琪格癱在羅漢榻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累死了……"她哀歎一聲,踢掉花盆底鞋,腳趾在柔軟的地毯上舒展,"這哪是過年,簡直是打仗!"
胤誐站在門口:"爺累了,今晚歇這兒。"
“什麼?”琪琪格一個激靈坐直,"不行!"
“怎麼不行?”胤誐挑眉,"這是爺的府邸,爺想睡哪兒睡哪兒。"
琪琪格抓起軟枕砸過去:"你睡這兒,我睡哪兒?"
“床那麼大,分你一半。”胤誐接住枕頭,順手丢回榻上,"放心,爺對你沒興趣。"
"我呸!"琪琪格赤腳跳下榻,推着他往外走,"去去去,睡你的書房去!"
推搡間,胤誐突然"嘶"了一聲,皺眉按住右肩。
"怎麼了?"琪琪格動作一頓。
“沒什麼,"胤誐别過臉,"昨兒拉弓扭了下。"
琪琪格狐疑地打量他,"……活該。"她小聲嘀咕,卻轉身從櫃子裡翻出藥油,"坐下。"
胤誐愣住:"幹什麼?"
"上藥!"琪琪格沒好氣,"不然讓你疼死算了?"
半刻鐘後——
"輕點!你這是上藥還是謀殺親夫?"
"閉嘴!再嚷把你扔出去喂狼!"
琪琪格跪坐在貴妃榻邊,掌心搓熱藥油,用力揉開胤誐肩胛處的淤青。燭火搖曳,将他繃緊的脊背鍍上一層蜜色光澤。
"你說你,逞什麼能?"她手下力道放輕。
胤誐悶哼一聲:"爺課堂上不行,不在騎射上努力怎麼行?"
琪琪格莫名有些心酸,不得康熙疼愛的孩子,總是想得到父親的認可。扯過薄被扔他身上:"睡吧,明兒還得去你外祖家。"
"少啰嗦,爺睡覺了!"胤誐閉着眼指指裡間,"你夜裡警醒着些,半夜喊你倒杯水,還得扯着嗓子喊。"
給你倒水?美得你?琪琪格瞪他,卻見那人已經自顧自卷了被子翻身朝外,隻留個後腦勺給她。
三更時分,琪琪格被窸窣聲驚醒。
月光透過窗紗,勾勒出胤誐蜷在貴妃榻上的輪廓。那榻本就窄小,他大半條腿懸在外頭,看着就憋屈。
"……自找罪受。"她小聲罵了句,輕手輕腳抱起一床錦被。
剛走近,卻聽胤誐迷迷糊糊嘟囔:"琪琪格……"
做夢惦記我呢?
“蠢豬……”
琪琪格手一抖,被子糊了他滿臉。
阿珠進來伺候時,隻見——
貴妃榻上堆着三床被子,胤誐被埋得隻剩個發頂。
初九去胤誐外祖父家,從初十開始各種亂七八糟的親戚和管事都來拜年了,胤誐懶得應付跑去九阿哥府蹭吃蹭喝,琪琪格女眷也不好出面,隻得讓府裡的管家張福擺幾桌宴客。
一轉眼,正月十五上元節到了。
琪琪格扒着馬車窗棂,琉璃燈海在雪地上投出晃動的光斑。西長安街兩側,匠人們正給最後一排兔子燈點睛,朱砂筆落下時濺起細碎金粉。
“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去了。”胤誐嘴上嫌棄,卻把暖爐往她懷裡塞了塞,"待會跟緊爺,走丢了我可不找。"
"誰要你找!"琪琪格故意晃了晃腰牌,"十福晉的牌子挂着,五城兵馬司敢不送我回府?"
車簾一掀,寒氣混着糖葫蘆的叫賣聲湧進來。胤誐突然攥住她手腕:"慢着——"他指尖掠過她鬓邊,摘下一片不知何時沾上的梅花瓣,"蠢死了。"
西長安街的燈市人潮湧動,各色花燈映得雪地流光溢彩。下了馬車,琪琪格帶着幾個護衛,擠到一個吹糖人的老攤前。
"老伯,能照着人捏嗎?"她笑嘻嘻地問。
老匠人眯眼看了看胤誐,又瞅瞅琪琪格,樂呵呵道:"小娘子想捏個什麼樣的?"
“捏他!”琪琪格一指胤誐,"越醜越好!"
胤誐眉頭一皺:"你敢!"轉頭對老匠人道,"捏她,捏成個豬崽!"
老匠人哈哈一笑,舀了一勺糖稀,手指翻飛,不一會兒就吹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豬,還特意在鼻子上點了點糖漿,顯得格外憨态可掬。
"像不像?"胤誐得意地舉到琪琪格面前。
琪琪格瞪他一眼,轉頭對老匠人道:"老伯,我也要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