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前跑了兩百米,嚴晨聽到一陣水聲。黑暗中隐約看去,前面是一條奔騰河流。
身後的火星還在不停地墜落,焦臭味在空氣中彌漫,他沒時間猶豫,急聲提醒:“張局,憋氣!”
下一秒,他帶着張旭,一頭紮入水中。
冰冷的水流瞬間包裹住他們,還未帶來一絲清涼,滾燙的飛蟲便接連墜落,濺起一片白色的蒸汽,讓附近的水溫急速升高,幾乎與體溫相近。
這水是活水,水流湍急,裹挾着他們,一路向遠處沖去。
嚴晨死死憋住氣,在激流中竭力穩住身體。他的手沒松,一直拽着張旭,但水流太急,幾乎要把他們沖散。
他咬緊牙關,強行調整姿勢,把張旭拉到自己身前,兩手撐住他的腋下,用力蹬水。
下一刻,他的頭頂破開水面。
“唔——”
劇烈喘息間,他一把抹去臉上的水珠,雙眼迅速掃向兩岸。
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河岸的距離,也不知道水流究竟會把他們帶往何方。
他嘗試向岸邊遊去,但水勢太過兇猛,他的掙紮完全是徒勞,隻能随波逐流。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水聲愈發狂暴。嚴晨心裡一沉,前面怕是有落差,聽着聲音,落差還不小。
他一手拽着張旭,另一隻手拉開身前的包,想摸出繩子往岸邊套住什麼東西。
但水流的速度比他估計的要快得多,還沒等他摸到繩索,水流已狠狠地将他們抛向空中。
失重感突然襲來,嚴晨還沒來得及抓住張旭,兩人就被甩開,他拼盡全力伸出手去抓,卻隻觸碰到一片冰冷的水霧。
“張局!”
他的聲音被呼嘯的風撕碎,兩人被瀑布咆哮的巨流吞噬,直直墜下懸崖。
而河岸邊,有人确保他們落到崖下的水潭後,向後退了兩步,轉身跑開。
“撲通”一聲巨響,嚴晨狠狠地砸進一個深潭,整個人像被一記重錘砸在胸口,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他意識一陣恍惚,耳朵嗡嗡作響,連痛覺都遲鈍了半拍。
緩過神來,他扯下背包,拼盡全力向上蹬腿,剛鑽出水面,還沒來得及找張旭的位置,就又被水流裹挾着,向下一個落差流去。
但是這一次,他沒那麼幸運了。
第二道落差下方是個狹窄的洞口,水流彙聚成一股漩渦,仿佛某種膠質的巨型觸手,巨大的力量卷着他往洞口裡塞去。
嚴晨瞬間下去了半個身子,隻來得及伸出左手緊緊地扒住身旁突出的岩石,迎面而來洶湧的水流讓他根本睜不開眼。
原以為是自己借力止住了下墜的趨勢,誰知等他想伸出另一條胳膊的時候,才發現胸廓和右手臂被死死地卡在洞口,下也下不去,上也上不來,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不遠處,“嘩啦”一聲,張旭從水裡鑽了出來。
他的眼鏡早已不知所蹤,濕透的黑發貼在額前,滿臉都是水珠,在水潭裡四處摸索:“嚴晨!你在嗎?”
“張……張局!”嚴晨竭力避開迎面撲來的水流,斷斷續續地喊道,“我在這!我被卡住了!”
聽到嚴晨的聲音,張旭松了口氣,循着他的聲音遊過去:“别急,我來幫你!”
水潭的另一側,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四通八達的溶洞中悄然鑽出,靜靜地看着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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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了張旭沒事,嚴晨這才有心思觀察他們身處的環境。
他們似是掉進了地下暗河沖出的巨大溶洞,洞壁蜿蜒起伏,隐約可見大大小小的洞口,如張開的獸口,通向不知名的深處。頭頂的瀑布如雷鳴般轟響,水花四濺,回音在封閉的空間内震蕩不休。
洞壁的岩石上長着一種發着微弱熒光的苔藓,讓他能勉強看清張旭逐漸逼近的輪廓。
張旭遊到嚴晨身邊,握住他在外面的左臂,兩腳蹬在洞壁,想要拉他出來。
誰知右腳一用力,包紮好的傷口迅速崩裂,劇烈的疼痛炸開,張旭悶哼一聲,整條腿一軟,差點脫手!
血色在水潭中彌漫開。
張旭咬緊牙關,重新蹬住洞壁,用盡全身力氣将嚴晨往外拉,即使疼到腿劇烈顫抖,也不管不顧。
嚴晨已經墜到洞下的下半身也在四處找着落腳點,但雙腳懸空,一時半會找不到。
不過,随着張旭的拉扯,他感覺到胸廓處的壓迫稍稍松動,連忙活動被卡住的右臂,試圖先把手抽出來。
就在這時,手臂上的拉力驟然一松。
嚴晨猛地擡頭,身前張旭的身影不見了。
心裡一沉,嚴晨高聲呼喊:“張局!張局你怎麼了?”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水潭深處幽幽的回音。
突然——
“嘩啦!”
身前水花劇烈翻騰,張旭猛地浮上水面,大口喘息。
他沒顧得上回話,手中緊緊攥着一把匕首,面色猙獰,朝身下狂紮數刀。
刀紮下去,不像是刺入柔軟的□□,倒像是撞上堅硬、冷滑的外殼,每一下都要用上極大的力道,才能稍微刺進去。
嚴晨順着張旭動作的方向看過去,可潭水極深,光線幽暗,隻能看到一片仿佛能将人吞噬的黑暗。但是看水流激蕩的程度,那下面仿佛有什麼東西,纏住了張旭的腿。
他的心猛地提起,掙紮着想去幫忙,可是沒了張旭拉他,剛松動一點的身體又被水流沖擊,再次卡回了洞口。
嚴晨卡在洞下的手指用盡全力伸展,想拿到後腰處别着的槍,可小臂被卡的死死的,手指伸到抽筋,卻隻能微微觸到皮質的槍套。
該死的!
他咬緊牙關,露在外面的胳膊再次扒上岩石,指尖幾乎扣進了石縫,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攀去。
剛有點松動的意思,掌心的岩石瞬間崩裂,他又狠狠跌回原位。
“操!”他低吼,胸廓處的皮肉一陣劇痛,指尖胡亂地在水中摸索,試圖抓住新的支點,可水流瘋狂沖刷,泥沙攪動,他的手掌什麼都夠不到!
不遠處,張旭一邊忙着跟水下的東西搏鬥,一邊蹬着水,努力将頭露出水面。
可他的腿受傷嚴重,後背又全是燙傷,疼痛和失血雙重疊加下,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動作越來越慢,浮出水面的時間越來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