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籠裡的雌蟲有一頭漂亮的紅發和一張俊俏的臉,他閉着眼睛神色似痛苦似歡愉,嘴被一個紅色口球塞住,涎水不斷地從中流出來,落到他愛痕和鞭痕交錯的身上,他身上幾乎沒一塊好肉,傷痕皮肉外翻滲着膿血。更嚴重的是,他後背上原本為馳騁天空的有力翼翅供養的翅囊,此時成了一個幹癟松弛的皮口袋,軟塌塌垂下來。雌蟲身上僅着寸縷,一條條緊綁的紅綢把他包裝成了精心準備的禮物。
“我認識他,殿下。”蘭斯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這是後勤部的艾文,今年年初剛升為少尉。”
“我們去救他。”哈維爾轉頭,手攬過蘭斯的肩。未經同意的肢體接觸不合禮數,但此時應該不算。
哈維爾和蘭斯掐準了拍賣結束後,守衛最松弛的間隙,悄無聲息的離開包廂,撬開了走廊西側天花闆上的通風口,他們花了些時間熟悉拍賣場的地形,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暫存艾文的房間。
房間鋪着用金線編織,繡滿花鳥的地毯。艾文低着頭跪坐在床下,脖子上戴着一個項圈,鎖鍊一直延伸到床腳。
這房間好像有點小,小到沒有多少氧氣。蘭斯覺着狹窄的四壁恍然間似一直向他靠攏,悶的喘不上氣。
這房間并不小,讓他感到小的是其間充盈的痛苦,醜陋的欲望,高潮時的尖叫,尊嚴破碎的呐喊,人格堕落的回音。
他走上前,手撫過艾文裸露的身軀,卻見雌蟲開始顫抖,細碎的呻吟從他敏感的身體裡洩出來。
感受到手離開身上,甘美的快感中斷,艾文下意識湊上去,用胸口摩擦來者的大腿,乞求撫摸不要停止。
蘭斯不顧艾文的掙紮,抓着艾文的頭發迫使其仰起臉,試圖從那寫滿欲望的眼睛裡看出他曾經的樣子,他成功了,他隔着軀殼看到艾文蜷縮的靈魂,他隔空和其對視,年輕的艾文穿着制服,從無邊黑暗中擡頭,嘴唇動了動。他聽見那嘴唇說,殺了我。
殺了他…
對,殺了他,打碎這個羞辱的樊籠,把艾文從漫長的無期徒刑中解脫出來。
蘭斯從腰上抽出一把光劍,剛要刺過去便被哈維爾攔住。
“别,他不想死。”哈維爾半跪在艾文身前,替他拿下了嘴裡的東西。“你得救了艾文,你得救了。”眼前的雌蟲半分反應也無,他隻是麻木地,順從地趴到哈維爾身上,被口球撐的變形的嘴裡吐出誘人的呻吟。
“讓開吧,殿下。艾文想死,您得成全他。”蘭斯話雖這麼說,但他未等哈維爾起身就用光劍捅穿了地上可憐蟲的心髒。溫熱的血瞬間湧出,從艾文身下蛇形至蘭斯腳邊,戀戀不舍地繞了一圈又流向門外。像是得到解脫的魂靈最後的感謝。
先别急着去死,請等等我。哈維爾看着屍體不想說話。
他在山中千年苦修,人間百年悟道。那百年裡,他走走停停到過很多地方。他看歌舞升平也看大廈将傾。太平年間,去廟會湊熱鬧,人們喜氣洋洋,各處張燈結彩,站在人群中央舉目望去,火樹銀花,星如雨,燈如晝。人間盛景,莫過如此。
戰亂的時候,就在田埂上走一走,看着地上新發的小花落到将士身上,将士烏青的臉上猶帶稚意。一張青澀的臉旁橫七豎八倒着更多青澀的臉,地上甲胄刀槍和他們的主人堆疊在一起,總有不甘的手指纏到他腳上,駐足問上一句,所有的回答都是想活着,他就把他們從屍堆裡拖出來喂上丹藥。
師尊總告誡他莫要沾染世間因果,可他在紅塵裡滾一圈兒,起來就悟了道了。師尊見他修了蒼生道,氣的輪拂塵要打他。蒼生一道太多因果,你遲早會被壓碎,師尊是這麼說的。可成仙,若是不能讓想活的人活,又有什麼用呢。難道當真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他想問問蘭斯為什麼這麼做,隻要活着,生命就還有無限可能,就還有出路。
可蘭斯隻冷靜的垂下眼不看他,他收回洞穿艾文的光劍,帶出幾滴烏塗塗的血。
“殿下,他活不下去了,您可以治好他,把他殘缺的肢體接回來,甚至他幹癟的翅囊都有可能再長出一對翼翅。但沒用的,脊梁被打碎了,靈魂被反複貫穿撕裂,早就在穢物裡溺斃了。現在想活的是歡場上的愛物,不是艾文。”
哈維爾忽然覺着自己第一次認識眼前冷冷清清,漂漂亮亮的小雌蟲,這感覺一擊即中,恍惚間他有種很久以前,回到曾經熱鬧的廟會卻隻見衰草枯楊的驚詫。
而蘭斯接下來的話好像是說艾文,又好像在說他自己。
“殿下,您隻是被他的境遇觸動,而未曾真正看到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