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不知道的是,明日我就要閉關了,哪裡會赴約與他練武。
天未亮,師父就已經負手立于九天飛瀑前等我了。
我斂袍跪拜,行過師門大禮。
閉關修行也就此開始。
在潮濕的簾洞裡,我整日對着石壁揮劍。
劍鋒鑿刻的聲響格外清越,令我渾身暢快無比。
或許,這才是練功真正該有的感覺。
最初陪厲劍寒練功,我總是格外費神。
他修煉的《寒玉功》霸道陰寒,境界突破時真氣極易失控,需旁人寸步不離地守着他,替他疏導經脈。
那時,我幾乎成了專門替他渡氣的爐鼎。
每每陪他練完功,他内力精進三分。
我卻因真氣消耗過甚而力竭。
甚至還會出現功力倒退的狀況。
如今,我不必再為他護法。
終于可以心無旁骛地練劍了。
石壁上的劍痕越刻越密。
今天收劍,青芒掃過最後一處缺口,十三招逍遙式竟行雲流水地使了出來。
算下來,我閉關才不過百餘日。
比師父當年還早了半年練成。
師弟們得知我要提前出關,早早候在瀑布外。
山道上挂起了紅綢賀聯。
漫空抛撒的花瓣裡,師父還取出了他從來舍不得開封的梨花白——
一壇師祖作古後,一直窖藏至今的陳釀。
我抄起酒壇仰頭一飲而盡。
烈酒過喉的刹那,隻覺渾身經絡都在盡情舒展。
閉關的累日辛苦仿佛都在這酒香裡蒸騰幹淨了。
整個人都是天地清明的痛快。
“師兄。”
清冷的呼喚忽然傳來,是厲劍寒。
他抱劍立在試劍碑上。
鴉青發帶在長風裡繃得筆直,垂眸睨着我,漫天落葉在他衣發間飛揚,襯得那對淺淡琥珀眸涼薄如霜。
“既然出關了——”
劍鞘忽然發出清越嗡鳴,他整個人化作一道青虹,俯沖而下。
後半句話混在呼嘯劍氣裡,“便該讓師弟們開開眼了!”
我立刻摔了酒壇,橫劍迎上。
劍鋒貼着劍鋒劃過,在空中迸開無數絢爛星火!
這四年厲劍寒常與我切磋,卻從未這般狠厲逼人過,幾乎招招都直取我要害。
八成是在惱我閉關時不告而别了。
我們穿着同樣的鴉青勁裝,衣擺在風裡翻湧如浪。
過招的動作快得叫人眼花缭亂。
他長劍劍刃貼着我的耳廓削過,劍風掃斷發帶,我的青絲在劍氣裡如瀑布般散開。
後背重重磕在石碑上的一刻,
我忽然想起來,以前和他過招,我總是習慣留一手的。
但這一次,我不想再遷就他了。
我要用最直白最淩厲的劍勢告訴他,首席弟子與外門弟子之間,隔着怎樣的天塹。
更要斷了今後再來纏着我練功的念頭。
心念電轉間,丹田真氣沛然流轉。
我猛然震開他的長刃,順勢挽了朵雪亮劍花。
“——看好了,這招叫貫日長虹!”
幾道劍光閃過,劍鋒相撞不過五回合,他手腕便止不住發抖。
我錯步旋身,劍脊拍中他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