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劍寒掀開被角挨了進來,鼻尖抵着我後頸,呼吸裡帶着潮濕水汽。
他的聲音悶得厲害,怕是哭過了。
他說。
他願意接受治療。
但無論他有沒有醒來,我都要好好活下去。
……
治療當天,
厲劍寒躺到白玉床上,我在他眉心落下一個吻。
我說。
我這輩子、上輩子我都隻有他一個,一定要争點氣醒過來。
他眼圈慢慢紅了。
我用力握了握他垂落床沿的手。
在老頭兒的連聲催促裡,我退到桃花廬外。
隔着桃木窗棂,我看見老頭兒在他身上紮滿了銀針,桌案上密密麻麻全是我看不懂的經絡圖。
等了七日,老頭兒推開門。
我徑直沖進内室。
就見白玉床上的人面容沉靜,蒼白胸膛微弱起伏着,皮膚上因為經脈逆行泛起的淡青色已經完全消退了。
可他卻沒有睜開眼睛。
第五天剛好是他的生辰,我有種強烈的預感。
他要醒了。
我做了碗長壽面擺在床頭,但直到湯面都凝出油花了。
他的睫毛始終沒有顫抖分毫。
我隻好将面倒掉了。
收拾了碗筷,我将他輕輕抱到木輪椅上,推到桃蔭底下。
陽光穿透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
我攏住那雙冰涼的手,把臉埋進他的掌心。
我想,既然我答應他會好好活着,那我就等下去。
哪怕皺紋爬滿眼角。青絲熬成白頭。
我也要等下去。
……
這一天,我又推他出來曬太陽了。
這是治療結束後的第一百天了。
厲劍寒還是閉着雙眼。
桃枝的影子在他蒼白的臉上搖曳。
剛來的時候,山谷中桃樹還光秃着枝桠,如今卻已經開到最盛。
風掠過枝頭,花瓣紛紛揚揚落在我們肩頭。
空氣裡都是蓬勃的生機。
“寒弟,桃花都開了。”
無人應答。
望着滿地花瓣,望着輪椅上沉睡的人,我眼底逐漸漫開血絲。
積壓已久的絕望像潮水一樣在心口翻湧上來。
我緊緊扣着輪椅把手。
睫毛間隙緩緩滲出一滴溫熱。
忽然,
有微涼的觸感拂過面頰。
我怔忪低頭。
正對上那一雙琥珀色的濕潤眼眸。
木輪椅上的少年仰着臉,指尖上,還凝着我未落的淚珠。
“師兄。”他梨渦輕旋。
山風忽地撩起我們的衣袂。
這一刻,春陽溫暖,桃花灼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