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娟娥目光流轉,凄微一笑,素手撫摸在腕上的镯子。
“方才小鴛說她甚少見過梅花,其實所言非虛,京城中紅梅都開于冬日裡最冷時,我自幼身子弱,晚秋之時出門都極易染上風寒,更不用說冬日裡出門賞梅了”
顧無秋目光一滞,心中莫名生出許多心疼,踟躇片刻,方要說什麼便又聞陳娟娥道
“無秋道長能為我畫花钿時将梅畫的極好,應當是常見梅花吧?”
“是,依靜山冬時常植梅花”
“那道長快同我說說依靜山是什麼樣子的?”
她言間,與顧無秋又湊近一寸,顧無秋淡淡驚慌,将目光挪向别處,緩緩開口将所見之景,所聞趣事緩緩道來。陳娟娥便聽她細說,時而打斷過問兩句,時而嬉笑調弄,一日的時光便在二人閨閣笑談中過去。
傍晚,顧無秋正要拂身離開時,陳娟娥将她攔下
“無秋道長今夜便在此歇下吧”
“這樣恐是不妥。”
“這有何不妥?你我都是女子。你方才同我講的我還未聽夠呢。”
顧無秋略略思量,看向她,道
“好吧”
夜裡,陳娟娥尚未入睡,起身悄然離床,推窗去看,窗外月色,是夜裡醜時,月色正好,如醉卧美人,清輝籠于院内,似是鍍上了大片銀霜。陳娟娥以手撐頭看着那月亮,唇角微微含笑,心中歡喜盤算着待頑疾褪盡,定要去人間好好遊曆一番。
“依靜山此時,正是月色最好的時候,如若允許,山中弟子會與仙尊一同于月下吟詩作對”
陳娟娥轉首,顧無秋正立在她身後,溫言與她說道。
“真的?依靜山這麼自在?”
“也并非自在,于這等良夜中讨一份清閑,倒也是一件樂事”
“無秋道長,若是我頑疾好了,你是否可以帶我去依靜山看看?”
顧無秋聞言輕輕一笑,取外衫披于她身上
“你為何想去依靜山?”
“我想看看你是在何等地界修行的?”
“為何想知道?”
“我就是想知道嘛,你若是不願帶我去别處也好。”
顧無秋笑而不語,擡手将窗關上,勸她早些入睡,于她所說之事,當做夜裡無眠的笑談置于腦後。
月圓陰晴,秋盡春來,院中繁花曾開幾度,已無人悉心去數,陳娟娥頑疾也漸漸好轉。顧無秋時常看着她,見她經年變化,一陣奇怪的心思逐漸生長來。
樹下陳娟娥微含笑意,指尖于琴弦上輕輕撥動,琴音恬靜,如撫琴之人,安靜如水,風過,吹動她衣袂,她依舊垂目,側顔上不帶半分情緒,烏鬓如雲,更襯她面如玉脂,水眸正緊盯着琴弦,一言不發。顧無秋于遠處立着,靜靜凝望着她,唇上勾起淡然笑意,心底卻不由難過,慕然間,與她一同的時光已近尾聲,想至此處,那難過之意如泉湧,她于那不遠處的女子,是十分不舍的,又一陣風過,将樹上桃花吹落諸多,其中一朵正落在陳娟娥琴弦之上,她素手拈起,正好瞧見立于遠處的顧無秋,便起身向她走去。
“無秋道長方才一直在聽我彈琴?”
顧無秋看向她,眸中神傷恍然不見,權變作此時一個明媚清淡的笑。
“是”
“好聽嗎?”
“好聽”
隻見陳娟娥目光挪向别處,眼底掠過絲絲羞澀。
“那便好”
“娟娥近幾日覺身子如何?可有什麼不适的地方?”
“好多了,氣息明顯比以往穩了許多,現下若是受了涼風也并不覺得如以前那般冷了。”
“這應當是快要痊愈了”
“嗯”
顧無秋神色一轉,笑意斂去半分,正色道
“你身子即是好了,貧道也該告辭了”
陳娟娥聞言,笑意僵在臉上,幽幽問道
“無秋道長,是要走了嗎?”
“依靜山送來書信,有要事,須得我回去一趟”
“那此去,還會回來嗎?”
“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