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元青禾去給先生們送了禮之後,陸卿卿瞧出這書生心情有些不定,像是擔憂着什麼,不時會站在書房的窗前發呆。
陸卿卿可不想理她,隻是她一個白白淨淨的小書生站在桃花窗前,一片片桃花飄落着,就見她扶着窗皺眉憂思,那模樣像是戲台子上的漂亮角兒演的文戲一樣。
引得隔壁街鄰的大嬸子小媳婦都來陸家門前偷看,她想不注意都難。
這天她給院裡的下人發完月錢,瞧着還有些餘錢,想到那書生問小喜子要白紙,她就買了幾沓白紙送來的書房。
這會兒小書生沒站在窗前演大戲,正老實地坐在桌前認真抄書。
她小心地蘸着墨寫着小楷,陸卿卿遠遠看了一眼,這人的字寫得極漂亮,本以為她一個軟軟糯糯得像流心小包子似的人,寫的字也該是俊美圓潤的模樣。
沒想放眼瞧了一眼,她的字得遒勁有力,下筆也是大開大合,有幾分像大家字畫的風骨。
不過陸卿卿也拿不準,她看到的都是街上挂着賣的仿品。
陸卿卿見她手邊已經抄了厚厚的一沓,出聲問道:“你抄這些做什麼?”
正認真抄書的人被打斷,像隻受驚地小兔子似的吓了一跳,擡起頭呆呆看着她,等看清她,這才緩過神露出甜甜的笑來。
“你來了。”元青禾咧嘴笑得眼睛都亮了起來,這才想起回她問題,“哦,這些書太貴重了,我想謄抄一本,将原本還給先生。”
“這麼多,你抄到什麼時候。”陸卿卿看着那厚厚一摞書,又想着她爹提起的事,那些先生還真是看重她呢,不過這會兒想想,這人長得讨喜,又懂事,知道把原本還回去,那些先生這才喜歡她的吧。
她也沒多想,将白紙放在書桌上。
“那正好,這些你先用着吧,不夠和小喜子說。”陸卿卿說完,放下東西就想走。
元青禾一雙小兔子般可憐巴巴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有些舍不得她走。
她這會兒心有些亂,就像别人說的,她隻是個一無是處的書呆子,沒經曆過什麼大事。
做的決定,想的計劃,從來沒試過,也不知結果會怎樣,但陸家十多兩銀子,是真金白銀花出去了。
她知道陸家如今不容易,陸嬸嬸身上的首飾越來越少,這兩日頭钗也換成了木钗。
元青禾不安地想着,陸家本就不易,若她計劃不成,陸家可能要被她拖進更深的坑裡。她心裡很是不安,這些日子她的心一直定不下來,也是這個緣故,才逼着自己先抄書。
可抄書哪有和陸卿卿聊天自在。
她巴巴看着陸家姑娘,可姑娘并不領情,冷漠說道:“晚上少寫字,眼睛會瞎。”
說完她決然走了。
元青禾發亮的眼睛,頓時黯然下來。
陸卿卿出門,輕輕呼出一口氣,她感覺她好像是逃出來的。
等出門才想起娘親的托付,她是來找機會和元青禾說清楚的。
自從陸大娘子知道元青禾對婚約的誤會,就想找機會和她說清楚,可她一看到這個可憐小書生,就心軟得一塌糊塗。
就差恨自己沒生出個兒子來。
這事,叫陸大一個男人去和小姑娘說也不好,弄不好就像是欺負她。
想來算去,這事又落到陸卿卿頭上。
陸卿卿想着,要不一會兒送飯的時候說吧。正這時,街上傳來熱鬧的爆竹聲。
她疑惑望去,突聽身後元青禾跌跌撞撞跑了出來,出門時還叫門檻絆了一下。
“回來了,總算回來了。”元青禾望着外面,臉上似是松了一口氣般。
這時,院門前,有人興奮跑過,叫喚着,“快去瞧瞧,聽說是有人考上秀才了,指不定要撒喜錢。”
陸家院裡幾個小孩子聽着了,也跟着跑出去想撿喜錢。
陸卿卿明白了,這是那些學生考完回來了,她轉眸望着旁邊的元青禾,心下有些為她惋惜,她也想考上吧,平時那麼用功。
“你别太傷心,以後還有機會。”她想寬慰這呆子一句。
隻是正這時,兩個小厮支着杆子挂着兩串爆竹從她家院門前跑過,說話的聲音被掩住了。
爆竹聲震天,那傻子睜着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呆呆看着她,側着耳朵聽她說話。
陸卿卿早被吵得捂住了耳朵,看她這傻樣兒,怕她耳朵炸聾了,趕緊搖了搖頭,又點頭示意叫她捂耳朵。
呆書生這才回神,趕緊把耳朵捂着。
陸卿卿看着這呆子,心裡有些無奈。
怎麼就這麼呆呢?是書讀多了就這樣嗎?
正想着,呆書生捂着耳朵突然站在她前面,陸卿卿起先有些不懂,直到瞧到彈在她淡青色袍上那些爆竹碎屑,這才明白這是在給她擋着。
也不知道哪個小子使壞,丢了幾串爆竹到她家院裡。
陸卿卿瞧着面前單薄的身影,不由心裡一暖,輕輕歎了一口氣,唉,呆歸呆,心卻是好的。
吵鬧的爆竹聲過後,聽到有小子大聲喊着,“中了,中了,陳家少爺陳耀祖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