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軍現在群龍無首,他們急于向皇帝陛下表達自己的忠心。”
“向陛下效忠又什麼錯?”
“他們想挑撥魏家莊和皇帝的關系。隻要皇帝和魏家莊生了嫌隙,皇帝就不得不依靠他們。”
“你說反了吧?”寶瓶搖頭,“是他們要依靠皇帝。”
魏淑芬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寶瓶:“我隻聽過功高震主的将軍。你想想,一個将軍,最想要的是什麼?最害怕的是什麼?”
“什麼?”
“凡是做将軍的,最害怕成為随時能被皇帝換掉的那個。”魏淑芬指點着寶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是我做将軍,我要我的兵隻能聽我一個人的,我要皇帝陛下隻能依賴我一個人!”
“這樣的人做了将軍和皇帝有什麼區别?”
魏淑芬問寶瓶:“你知道周音娘拿了藏寶圖,回來要造反,為什麼不殺了她?”
寶瓶再次嚴肅地說:“小芬,周音娘沒有犯法,不能因為她想造反就殺了她。”
“我說過你也能坐上那個皇位,但是你做不了将軍。”魏淑芬看着寶瓶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财,你就是心太軟了,我就是太仗義了,要不然咱倆拿了寶藏造反肯定能成功,你來做皇帝,我來做将軍。”
“小芬你不是因為根本看不懂那個圖才放棄的嗎?”雲珠打趣她。
“君子愛财取之有道,雲珠你也太小瞧我了。”魏淑芬揉着雲珠腦袋上的寶石,“我和寶瓶要錢,直接從你腦袋拿不是更方便?”
魏淑芬和雲珠鬧成一團,寶瓶卻久久不能平靜,她一直覺得魏淑芬癡迷練武,她講求一力降十會,追求絕對的力量,相信自己勝過其他人。可是她今天的話她與雷老虎對峙的摸樣是寶瓶從沒有聽過從沒有見過的。
寶瓶轉過頭看向魏淑芬,她還記得十多年前,從江南開始席卷全國的女人放腳令就是魏淑芬引發的,那是大正開國一來唯一一部為了女人頒布的法令——禁止全國的女人裹小腳。當時朝廷褫奪了很多不肯放小腳女人的诰命,寶瓶記得各地都有這些诰命,穿着诰命服飾,穿着小巧繡鞋撞死在官衙前面的文書。那時候是巡捕房最忙亂的時候,每一個衙門都安排專人看守,還是有一些诰命在家中上吊,這些人以為這樣死了就可以保住诰命,誰知道褫奪诰命的文書一樣下發下來,就算是這樣效果也不大。最後怎麼樣了,寶瓶模糊地記得皇後娘娘在朝堂上撸下去一大批官員,當時新頒布的政令是什麼來着,家中有裹小腳的女人丈夫不得為官,兒子不能進學。
寶瓶聽說當時就有老學究撞了柱子。皇後娘娘站在朝堂上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爾等最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如何能讓你們立于朝堂之上,如何讓人相信你們的忠義?”
那是皇後娘娘第一次出現在朝堂上頒布政令,盡管那是一個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喜歡的政令。這條政令還是頒布下去了,因此放腳令也得以執行,那些女人一邊抱着自己的裹腳布哭泣,一邊拉扯着夫君和兒子說:“我這都是為了你啊,我這都是為了你啊。”
寶瓶是練武之人,她自然知道裹小腳對女人的傷害,她不明白那些女人為什麼這麼堅持要裹小腳,那裹成粽子一樣的小腳有什麼好的?她記得師傅摸着她的腦袋說:“寶瓶啊,整個大高,女人有一雙小腳是隻得誇耀之事,這雙小腳會帶給她們一個好夫婿,一份好評語。曾經是支持她們活下去,優于衆人活下去的驕傲。”
寶瓶不明白一雙折斷的腳怎麼就成了女人的驕傲。她翻遍史書,去查裹小腳的曆史。前高之前已經有了裹小腳,原來這小腳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三寸金蓮。一開始裹小腳隻在貴族夫人之間流行,這些貴婦人行動有人摻扶,裹了小腳,鞋子做得越發精緻,上面描金繡銀鑲珍珠。
是誰第一個發明了裹小腳已不可考,前高新朝初建的時候,新添了不少達官顯貴。這些從泥腿子裡翻身的勳貴們手裡的錢不知道如何花用,由着家裡的女人争奇鬥豔,那時候最貴的一雙金蓮鞋能值兩百金。京城裡開滿了做繡鞋的店鋪,連金店也會接裝飾鏽鞋這個活。
貴婦人争奇鬥豔,最先學起來的就是秦樓楚館,前高第一個皇帝在位三十六年,第十六年的時候,京城已經流行這樣的詩句:第一嬌娃,金蓮最佳,看鳳頭一對堪誇。新荷脫瓣月生芽,尖瘦幫柔鏽滿花。
這股風氣一開,迅速蔓延了整個大高,從京城到鄉裡,從貴婦到娼優,沒有一個女人逃得過去。那是啥民間有很多俗語,什麼“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婆婆挑剔兒媳婦幹活慢吞吞要罵“哪裡就走大了你的腳?”
寶瓶想到自己斷了半個指頭就痛得死去活來,那些折斷了整個腳掌的女人是怎麼度過一生的呢?
欲知後續如何,且待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