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陽府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們各司其職,忙碌而有序。
府衙長廊中,腳步聲此起彼伏——
“司馬主簿,開府庫濟糧,府庫該開幾成?是否要從别處調糧?”
“流民名單已整理完畢,還請主簿過目。”
“三川一帶災情嚴重,您之前批的免除一年賦稅徭役,還給予糧食布匹。有官員反映您批的實在是太多了,府庫承擔不起。”
……
原本就不大的桌案,如今已擺滿文卷。司馬懿對照着之前曹操和朝廷發布的《租賦令》《贍給災民令》等衆權威政令埋頭審批,将與洛陽有關應災的大小事宜一一敲定。
“司馬主簿,快喝口茶解解渴。”洛陽太守捧着珍寶已久的華頂雲霧。
司馬懿正忙得暈頭轉向,正要接過飲下,卻有一股香味沁鼻而來,忽地一愣。
“這是?”司馬懿停下手中的杯子。
“上好的茶。”洛陽太守殷勤道。
“謝謝啊。”司馬懿放下杯盞,轉瞬間便變了神色,“不過,條律有規定,當前時局,一切從簡。所以,還請太守大人自己領罰去。”
“啊?”洛陽太守沒反應過來,不由一愣。
“這年頭連陛下都以身表率,立诏罪己了,你怎還穿着這身華綢錦緞?”司馬懿又瞥了眼身旁的洛陽太守,轉而将目光放回桌案上,“你快換身去,我當沒看到。”
“額,好好,多謝主簿大人提點。”洛陽太守臉色漲紅,連忙退去。
今日一早荀彧便外出視察民情,而司馬懿也在府中埋頭苦批。
一群忙人之中,郭嘉倒成了最閑的那個。
能見到司馬懿勤奮打工本該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可是郭嘉卻憋得煩悶。
自從清明一過,兩人又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了。
許是到了自己的舒适區,司馬懿越幹越興奮,已經連續十八個時辰沒有合眼睡覺了。郭嘉既沒人說話,也離不開司馬懿身旁十餘步,隻能被關在方寸之間,幾乎無聊到快發瘋。
終于,司馬懿費時三日,終于同當地官吏一同将草案訂好,傳給荀彧二審。
荀彧看了眼司馬懿眼中的血絲,不免憐惜道:“仲達,剩下的事情先交給我吧。等漢中那邊打起來後,洛陽是遷民的必經之地,事情隻多不少。這樣,趁這兩日稍微空些,你先好好休息,記得先帶奉孝去趟貞侯祠,若是能附身成功,也剛好能添把人手。若是行不通,就指正再等空閑時間去北上找墳墓。”
郭嘉聽罷,覺得腦瓜子有點嗡嗡疼。
不像荀彧那種全能型選手,郭嘉向來對治理内政卻絲毫提不起興趣。
“怎麼小爺還沒活就要被安排幹活啊。”郭嘉生無可戀趴在桌子上,将下巴擱在叢叢卷軸中,忽地有些共情以前的司馬懿。
司馬懿點頭笑道:“那便有勞荀令君了。”
荀彧捧着三日趕出的草案,微微颔首。
“嘉嘉,咱走喽!”司馬懿伸手招呼。
郭嘉還沒反應過來,腰間便一緊,順着司馬懿的方向翩然飄去。
洛水畔。
兩岸柳樹的枝條柔軟而細長,随風輕曳,蒼翠欲滴。
貞侯祠就坐落于滔滔流水旁的一處杏花叢中。
無論是白兔還是鬼魂,司馬懿與郭嘉的交情都在與日俱增。
司馬懿原本不信這些魔鬼蛇神之說的,奈何鬼魂附身這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邊。
總之,死馬當活馬醫。隻是目前還沒有合适的軀殼,故而司馬懿隻能先試圖将郭嘉納入香爐中,等到時候有合适的容體再将其轉生。
祠堂中心刻有碑文:洧陽亭侯郭奉孝,立身著行,與臣參事,盡節為國……
貞,是貞烈也是貞忠。
郭嘉輕撫着祠中的碑文,看到自己最終的谥号是“貞侯”,心中不由一樂。
正當郭嘉來回晃悠之時,忽地看到半空中憑空冒出兩個黑影。
沒想到還能在這遇到别的鬼魂,郭嘉心裡納罕着,正要湊近查看,卻見那兩人長得十分詭異。
郭嘉呆呆嵌在原地,定睛一看,隻見其中一個長着牛頭的手拿鐵鍊,另一個生着馬臉的則拿着鈎鎖。
牛頭馬面似乎也注意到郭嘉,火速朝郭嘉的方向趕來。
迎面撲來的還有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大事不妙,鬼卒勾魂!
郭嘉轉頭就要跑,結果身後的碑文忽然發出一道強光,将郭嘉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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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睜眼時,還是在洛水畔。
隻不過與剛才不同,在貞侯祠旁不遠處,已經擠滿了衆人。
郭嘉還是靈魂的狀态,可以輕易穿越人群,來到最前端。
在人群中間,司馬懿跪在地上,并攏三指,對天發誓。眼前的司馬懿雙鬓斑白,面色滄桑,并非是郭嘉熟悉之人。
郭嘉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隻是俯視身着太尉服飾的司馬懿,若有所思。
“今懿效仿光武帝,以洛水為誓,三公為證。臣受先帝所托,平生夙願隻為匡扶朝政。今日大将軍曹爽如願歸還兵權,回歸封國,懿定當寬厚以待。”
司馬懿已成太尉,曹爽也成了大将軍,此地莫非是未來?
郭嘉回頭望去,雖然軍中的人再也自己沒有認識的了,但魏軍旗幟上的圖案還是同往日一樣,隻不過底色變作正紅。
難道說,最後是自己一直扶持的大魏終結了亂世!
“臣蔣濟,願為太尉作保。”
“臣陳泰,亦願為之保!”
……
放眼望去,滿朝公卿皆俯身下跪,願為之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