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姑娘……” 曹植正要開口,卻被那姑娘輕快打斷。
“阿柔是藝名,我叫謝珑。”
“謝珑姑娘,若此詞不能幫你脫身,我會親自幫你贖身的。” 曹植揮臂道。
謝珑也不知聽沒聽到曹植的話,隻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目的已然達成,曹植滿心歡喜,很快便抱琴而返。
此時,太陽已然西斜,眼看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司馬懿和郭嘉忙活了大半天,總共才湊了九十錢。
“還差百餘錢。” 司馬懿犯愁。
郭嘉早已累得癱倒在地,四腳朝天地嘟囔道:“有錢也沒用,馬會過會兒就散了,根本租不到馬。”
“唉,我去砍砍價。” 司馬懿疲憊撐起身子,早已口幹舌燥,“實在不行,今日咱們就直接睡大街,把曹植喊上,撿上一夜破爛,明日我們三人再加把勁,興許就夠了。”
正當司馬懿想起身時,街巷深處悠悠傳來一曲悠揚琴聲。
隻聽一陣劃音引領而起,整首琴曲像是流水順着高山綿延而下,又像是彩雲乘着和風浮向天際,繞梁餘音,久久不絕。
“是誰在彈琴?”司馬懿雖不善琴,卻也懂些音律。
兩人一同循聲走進街巷,隻見人來人往之中,曹植自顧自氣定神閑地撫琴。
臨近傍晚,行人們都行色匆匆,各自趕路,并沒有人理會曹植,更無人在意他琴旁那隻空碗。
司馬懿見狀,心中忽地泛起一陣酸澀,覺得曹植怪可憐的,忙從兜裡掰出幾個錢币,招呼郭嘉:“佳佳,你要不去給子建捧捧場?”
郭嘉叼着錢,快步走到曹植面前,将口中的錢币悉數放在空碗裡。
所幸曹植似乎沉醉在自己琴聲之中,并未留意來往之人。
等到天色漸漸暗下來,曹植有些看不清琴弦了,這才擡起頭,正好看見司馬懿和郭嘉朝自己走來。
彈了許久的琴,曹植胳膊早已酸脹,看見碗中有錢,頓時興奮得兩眼放光,忙捧起碗遞給司馬懿。
“司馬先生,這些錢可夠?”
司馬懿瞧了瞧碗中,除了郭嘉投的,隻掙了八錢。
可看着曹植那滿懷期待的眼神,司馬懿還是溫言道:“還行吧,畢竟你借琴也要費不少功夫,才這麼一下子就掙了十三文,過得去。”
說罷,他将錢全部彙入總錢袋中。
“太好了,那我明日加倍彈奏,争取快些籌好錢去找德祖。” 曹植眉眼彎彎。
司馬懿望着曹植,忽然覺得他這種人,不該活在現實,而是應該活在夢裡,可心中又實在不忍心直言,隻好擡手輕輕拍拍曹植肩膀:“走吧,我們晚上可能要露宿街頭了,不過我看過了,橋頭那處地方倒是不錯。”
正當三人要離開時,忽然有一人匆匆跑來,高聲叫住:“這位公子,适才我家夫人在轎中聽了許久,還未給過小費。來,這是我家夫人的小費。”
家丁說着,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恭恭敬敬交給曹植。曹植打開一看,隻見裡面裝的是半袋子碎銀。
“不行,太貴重了。我隻要湊夠二百錢租賃馬車就夠,夫人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曹植趕忙取出兩塊碎銀追上前,正欲将錢袋還回,卻見一雙玉手輕輕撩開轎簾。
“琴聲中有故人之音,卻未想到竟真是故人。”
三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名小腹微微隆起的貴婦,在丫鬟攙扶下,從轎上緩緩走下。
司馬懿一臉茫然,并不認識來者,詫異看向身旁。
“你倆…… 都認識她?”
“是栀栀的主人啊。”郭嘉小聲提醒。
司馬懿這才恍然大悟,眼見這名貴婦就是孔娴。
“經年不見,夫人近來家中可好?”曹植也未曾想到能在異鄉遇見故人。
“叫什麼夫人,叫阿娴就好了。”孔娴看着曹植一身布衣褴褛,眼中滿是心疼,“夫家待我還行。倒是子建哥哥,你怎麼會……”
“植今日落魄,說來話長。阿娴,可否借我快車一輛?”
“自然,不知子建哥哥有何急事?”
“楊主簿即将以擾亂軍心的罪名處決,我需要立刻趕去漢中求情。”
楊修是父親好友,孔娴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可一想到馬會已然關門,當即就要下車,将馬車讓給曹植。
“夫人,你如今身懷六甲……” 一旁的家丁還想勸阻,卻被孔娴厲聲呵斥。
“阿娴,我還是去你府上再尋一輛吧。”曹植也欲推辭,卻被孔娴急聲打斷。
“前面再走一段路就到府上了,天天坐着反而不利于胎兒,我也正好走動走動。子建哥哥,你就放心去吧,救人要緊。”
見曹植仍是不肯借,孔娴索性把牽繩直接交給司馬懿。
司馬懿滿是感激,向孔娴道了聲謝後,直接将曹植扛起丢進車裡。
安置妥當後,司馬懿探出頭來,再次拱手行禮,言辭懇切:“多謝孔姑娘仗義相助,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啟程了。”
“再會!”
孔娴身姿綽約站在原地,輕輕擡手,向着馬車離去的方向緩緩招手。
直至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街巷盡頭,那隻揚起的手才慢慢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