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心眼防誰呢?不是你讓我跟過來的嗎?”謝應一語點破李長生的心思,小孩兒顯然沒有經曆過這些,被唬得愣住了。
他沉默着吃下一大口腿肉,乃至于忘了将螞蚱腿上的毛刺吐出來,噎了自己一下。
看李長生這個反應,謝應知道自己猜對了,拍拍他的後背替人順氣。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你是有什麼苦衷嗎?”謝應最會對付福利院裡的小孩兒,一靠吓唬二靠哄,兩句話說得人頭發懵。
李長生果然沒了張揚的樣子,緩慢地從嘴裡吐着字:“濃霧之外,有耳朵。”
所以有些話,隻能在霧裡說。
“是仙祠門口那個順風耳?”謝應直覺裡守在那裡的兩個就是來監視他們的。
“不止,有的人能聽到,有的人能感覺到,總之他們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隻有這片濃霧能夠阻隔他們的仙法。”
李長生吃飽了飯,開始打包剩下的肉,他爬上大蟲子的身軀上下劈砍,把能吃的肉割下來丢在一起,再用蟲須串在一起綁在腰上。
所以,這樣一群自己就有神通的村民,是不可能輕易被季疏的瞬移輕易唬住的。
“那他們留下我們做什麼?”
“因為,他們看中了你們身上的仙法,就比如那個腿腳不便的人,他的這種仙法村子裡目前還沒有。”
“什麼叫‘看中了’,什麼又叫‘還沒有’?仙法是什麼?看中了别人的東西,自己就能有嗎?”【霸王花】像吃糖葫蘆一樣整齊地隻啃掉靠下一半的肉,将剩下一半挂着肉的蟲子腿握在手裡,擡眼問。
李長生擡頭看了一眼天,鼻翼動了動,似乎在空氣中捕捉着什麼味道,而後開口:“有蟲子在靠近,換個地方,邊走邊說吧。”
他向着遠方吹了聲口哨,哨聲悠揚,沒多久,一陣狂風吹來,刮得謝應站不穩腳跟,抓着兩個人的肩膀把人按着蹲在地上才沒被吹跑。霧裡的濃淡開始攪動,可白蒙蒙無邊無際,仍舊未曾消散。
風聲裡伴随着一聲鳥叫,一隻大到人一眼看不清它全身的巨鳥從濃霧之上低空掠過,大如機翼的羽翅幾乎擦着人的鼻尖飛過去。
透過被鳥羽扇開的略淡些的霧氣,謝應這才看清,自己的周圍像剛才那樣的蟲子還有許多隻,果然都像李長生說的那樣,在向此處靠近,隻是被強勁的狂風又吹遠了,一時還爬不到眼前來。
“吃吧,肚子那裡有點苦,委屈你了。”李長生從謝應的臂彎裡探出頭來,斜眼看了一眼罪魁禍首,向着半空中盤旋的巨鳥喊道。
于是那鳥長鳴一聲,雙爪觸地,輕易抓走了被李長生砍得四分五裂的蟲子屍體,而後又向着遠方飛去。
等到鳥鳴聲再也聽不見,狂風停息,幾人站起身,抖落衣上灰塵。
“它叫小小,從小被我喂慣了,不會捉蟲子。”李長生盯着天空,像在告别一位朋友。
“它這麼大,叫小小?!”【霸王花】把藏進懷裡的腿肉拿出來,拍下胸脯上的油膩,面露驚詫。
李長生回頭:“小小和這些蟲子一樣,都是被野蠻變大的。”
“被誰野蠻變大的?”【霸王花】又問。
“走吧。”
這次李長生沒有回答,隻是帶着一腰身的蟲子肉,在濃霧裡選定了一個方向,帶着人出發。
這片看不見前路的迷霧,對于李長生來說好像毫無影響,他在大霧裡信步,如同走在視野毫無阻攔的平地上。
謝應一直提心吊膽地提防再有蟲子襲來,竟然一點風吹草動都沒遇到,大約是李長生有意地和濃霧裡的生物保持着距離。
“這裡有多大?”謝應問,但不用人回答他也清楚這地方要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不然怎麼能容下一隻聲如洪鐘的鳥兒飛到人聽不見它聲音的距離?
李長生行走的時候很謹慎,隻丢下三個字“不知道”,就專心地隻看眼前路。
走出很遠之後,他才打開話匣子講述。
“聚仙村是個神奇的地方,在這裡降生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身上就帶有仙法的,叫做天人,在他們眼裡,你們的那位腿腳不便的朋友就是天人。”
像是怕人聽不懂,李長生又望着巨鳥離開的方向補充:“‘野蠻’就是一種仙法,能讓生靈野蠻生長,身軀膨大千倍萬倍。”
不是被誰野蠻變大,是被“野蠻”變大。
李長生說得面帶不屑,蟲子和鳥兒,都不過是那些天人們試驗仙法的犧牲品。聚仙村的蟲子和鳥兒都死絕了,隻有躲進霧裡的生靈,才有活下來的機會。
“那你是天人嗎?”花大前把沒吃完的肉抱在懷裡,問他。
李長生搖搖頭:“不是,我沒有仙法,這裡的很多人也和我一樣沒有仙人,叫做地人。”
聚仙村的生存法則,隻有天人才算是人,地人隻能算是奴隸、牲口,要聽從天人的命令,天人要他們死,便不能活。
畢竟肉體凡胎的地人是打不過擁有神通仙法的天人的。
謝應聽他說完地人的慘淡處境,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既然村子裡本身就有身懷仙法的人,為什麼還要迎外來的仙?”
李長生沒有給他答案,隻是反問:“你們聽說過修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