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诏令一出,陸淩凰如預料般被推至風口浪尖,成為朝堂議論的中心之一。然而,她并未刻意理會這些風波,今日正逢休沐,難得得了一日清閑,她便依約前往純珧公主府。
公主府内一派繁忙景象,仆役來往穿梭,府中張燈結彩,皆是為純珧即将到來的大婚做準備。
屋内,棋盤擺開,茶香氤氲,兩人相對而坐,落子之間,話題自然轉向了朝局。
“端王府的事鬧得不小,你這诏文倒是掀起了一番風浪。”純珧執白落子,眸中帶笑,語氣随意,卻隐隐透着幾分探究。
陸淩凰輕輕抿了一口茶,神色淡然,未正面回應,隻是目光落在棋盤之上,沉思片刻,執黑落下一子:“長公主打算如何走?”
純珧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輕歎一聲,緩緩道:“母後和我那皇弟,自然不會坐視局勢變動。”
她語氣雖輕,卻不難聽出話裡的深意。
陸淩凰手指微微一頓,詫異于她竟會主動暗示太後與五皇子楚珺的籌謀。
太後在後宮素來深沉内斂,不喜多言,然一旦出手,便極少落空。而五皇子楚珺年紀尚輕,卻聰慧非常,若朝局生變,他絕不會是旁觀者。
純珧見她沉思,擡手輕撥棋子,繼續道:“你那道诏令,讓朝中各方的态度愈發明朗,這難道不正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嗎?”
陸淩凰靜靜聽着,不動聲色。
她自然明白,帝王願意讓诏文由她落筆,本就是一種籌謀。可她沒想到,連純珧都能如此直白地點出其中深意。
陸淩凰輕輕摩挲着指尖的黑子,語調平緩,似是随意,實則字字帶鋒:“長公主如此通透,實在不該甘心于此。”
白子輕落,清脆一響。
純珧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起,眉眼間波瀾不驚,語調淡然:“平禛,當局者迷。”
棋局已然過半,黑白分庭抗禮,陸淩凰眸光微斂,輕輕嗤笑了一聲,忽然投了兩子認輸。
她擡眸,目光坦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長公主在京中時日比平禛待得久些,身在局外,亦看得清些,敢問長公主,能否提點一二?”
純珧未急着作答,隻是淡淡掃了一眼棋盤上那兩枚被随意抛下的黑子。
棋局本該寸寸博弈,陸淩凰卻輕易認輸,這看似果斷的一步,落在不同人眼中,自然有不同的解讀。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才緩緩道:“算不上提點,隻是平禛應該知道,越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越是别人想讓你看見的。”
“所以,長公主覺得,如今針對端王的證據,都不過是個‘障眼法’?”陸淩凰蹙眉,問道。
純珧聞言,淡淡一笑,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輕聲道:“也不全是障眼法,隻是無論其中真僞,總有人會信以為真。若人們隻執着于‘看見’,真正該藏的東西,早已落在暗處了。”
陸淩凰看着純珧眼裡的深意,起身拱手謝道:“多謝長公主指點迷津。”
*
陸淩凰回到赫王府不多時,便有不速之客登門。
門房來報時,她正坐在書房中翻閱書卷,聽聞來者是誰,眉梢微微挑起,倒是未曾想過錦湘王楚珺會特意上門來見她。
她阖上書卷,淡淡道:“請殿下至正廳稍候。”
不多時,陸淩凰就到了赫王府正廳,語氣随意,微微躬身算是行禮了:“不知錦湘王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楚珺站在廳中,望着她這副模樣,笑意未減。
她在他面前,仍舊是這樣。随意,放松,不設防備,甚至不曾顧忌尊卑規矩。
他微微斂眸,片刻後,擡眼看向她,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潤的笑意:“姐姐,不必多禮。”
陸淩凰聞言,輕笑了一聲:“殿下這些時日可還安好?”
玉綢适時奉上新泡的雨前龍井,茶香氤氲,飄散在二人之間。
楚珺接過茶盞,手指摩挲着杯沿,淺啜一口,笑意未變:“錦湘王府自然不比赫王府自在。”
她雖覺得楚珺來得蹊跷,但并未細思,便随意拉着他去後院閑逛,賞花品茗,聊些無關緊要的話。
可聊着聊着,她卻察覺出不對勁。
楚珺話裡話外,皆是意有所指。
他想讓她站隊。
起初她還懶得理會,可随着話鋒一步步深入,她終究還是聽出了端倪。
她神色微微冷了下來,放下茶盞,語氣帶了幾分不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