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長史這頂謀逆的帽子,陸某可不敢戴!若端王府早在秋狝之前便收到這封所謂的謀逆密信,為何當時不報?為何不在秋狝之時,立即揭發?為何要待到今日三司推事之時,才匆匆拿出來與端王府撇清關系?”
程旭眼神一凝,旋即又恢複了鎮定:“陸編修此言未免強詞奪理。這封信雖早已送入王府,但府中事物繁多,一封來曆不明的書信,難免一時未曾察覺其中蹊跷。”
“直到三司推事,我們才查驗書信内容,才發現這封信居然是陸編修所寫!”
他故意咬重“居然”二字,仿佛這一切都是王府的無辜失察,而非刻意隐瞞。
陸淩凰嗤笑:“程長史既然說是‘來曆不明’的書信,那便請問——當日是誰收下了這封信?誰又能作證,這封信确實是在秋狝之前便送入端王府的?”
程旭臉色一變。
陸淩凰步步緊逼,語氣更是犀利:“若端王府一開始便未曾見過此信,為何今日忽然‘翻出’,便能一口咬定是我所寫?”
“程長史莫非要告訴三司——端王府的信件皆是随意存放,待到‘恰好合适’的時候才拿出來?”
程旭面色一沉,正要反駁,陸淩凰冷聲打斷:“程長史既然這般斷定,不如請刑部徹查端王府書辦,看看這封信究竟是何時收到的,又是何時被‘發現’的?”
這一句話,如同當頭棒喝,讓程旭徹底陷入被動!
若這封信的收信時間無法查清,那端王府如何證明自己早在秋狝前就收到信件?
若收信時間無法查清,那端王府這番撇清的說辭,豈不成了最大的疑點?
範登明目光微沉,冷聲道:“既然端王府指控陸編修,那本官便要細查!此信究竟何時送入端王府,便請書辦内的值事官員一同過堂作證。”
程旭額上冷汗浮現,他深知——陸淩凰在故意逼他們!
若端王府拿不出确鑿證據,那三司便會懷疑——他們是否故意等到今日才“發現”此信,并利用此信将罪責全推給陸淩凰!
程旭深吸一口氣,面上仍舊鎮定,淡淡道:“範尚書既然要查,端王府自當配合。”
然而,他心裡卻已暗生寒意。
*
紫宸殿内,燈火未熄,殿門緊閉,映得這深宮一隅愈發幽暗。墨行渝靜立一側,眉目微垂,靜待聖上示下。
案幾上,幾封公函随意地攤開,楚珩捏着其中一封,眸色冷峻。這是墨行渝方才從兵部調來的秋狝當日換防名冊,以及錦湘王所薦的兵部屬官名單,旁側還放着一份關于猛獸運送過程的口述證詞。
這些證據,若非陸淩凰在公堂上當衆指向兵部、直指楚珺,恐怕墨行渝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查往這個方向。可如今看來,秋狝一事果然耐人尋味。
錦湘王确實在兵部安插了不少心腹,而那頭猛獸在運送前數日,已有明顯的狂躁異常迹象,偏偏仍被送往圍獵場。
楚珩看着這些證據,眸中浮起一抹了然的冷意,似早就知曉這些背後盤根錯節的勾連。
他當然知道他這位好弟弟的“野心”,也知道自他登基以來的這兩年裡,錦湘王與太後在朝堂上暗中動作頻繁,試圖分庭抗禮。他容忍至今,不過是因為這些動作尚未真正威脅到皇權,可若錦湘王真敢邁過那條線,那他便絕不會再留情。
正思索間,殿外忽然傳來太監張福的腳步聲,片刻後,張福快步進殿,眉目間帶着一絲小心翼翼,俯身道:
“陛下,剛得消息,三司推事已将陸編修傳至大堂,端王府已經下了狠手……弑君謀逆之罪,已扣在了陸編修頭上。”
楚珩聞言,随即面色稍緩,問道:“哦?陸淩凰應對如何?”
張福道:“回陛下,陸編修應對尚且自如,但端王府準備得太過充分,證據環環相扣,人證、物證俱在,雖未到定案之時,但若再無人插手,怕是要陷入死局。”
楚珩擡眸看了一眼墨行渝,道:“看來……他們這是鐵了心要她死。”
言語之中,不僅是對端王府手段的了然,更是對錦湘王一系意圖的了然。
墨行渝目光低垂,并未言語。
楚珩緩緩放下手中的公函,道:“拿上這些東西去吧,别讓陸淩凰就這麼折了。”
寶順将公函、兵部卷宗等證據整理好,仔細收攏,再三确認無誤後,方才遞給了墨行渝。
墨行渝接過文書,朝楚珩拱手一拜:“臣領旨。”沒再多言,退了出去。